暮色四合,诚王府的朱漆大门在李云潜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街市的喧嚣。
他一身风尘,官袍下摆沾着城外带来的尘土,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刚穿过影壁,早已候在那里的贴身内侍便快步迎上,低声道: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
“王爷在书房等候多时,吩咐您一回府就过去。”
李云潜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他不及更换袍服,径直穿过三重寂静的庭院。
靴底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书房窗纸上,映出父亲独自踱步的剪影,那身影透着一股沉甸甸的焦虑。
他轻轻推开门,躬身行礼:
“父王。”
诚王正负手立于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山河舆图》,烛火将蜿蜒的江河照得发亮。
他闻声转过身,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川字纹,连烛光都化不开。
“潜儿,坐。”
诚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本人却并未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冰凉的青玉镇纸,
“今日朝会,陛下连下三道明旨,风云突变。”
李云潜依言坐下,腰背却挺得笔直,心知必有大事。
“第一道,”
诚王深吸一口气,
“西山刺客一案,全权查办之责,已移交刑部与大理寺共审。”
“旨意上说,秋闱在即,命为父专心筹备科考,不得分心他顾。”
李云潜瞳孔微缩,脱口而出:
“为何在此紧要关头?案子刚有些眉目……”
诚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脸色更加凝重:
“第二道,关于宁王;”
“因北境军械调配失察之过,所有职衔一应革去,陛下体恤,允其回府‘安心养病’。”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实则,宁王府外,已有禁军‘护卫’,形同软禁。”
“加上郭子金遇刺一案,他如今已是笼中困兽,翻身无望。”
不等李云潜消化这惊人的消息,诚王继续道:
“第三道,太子虽未明确定罪,但陛下当庭厉声训斥其‘治下不严、御前失仪’,”
“责令即日起于东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书房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李云潜消化着这接连的重磅消息,脑中飞速运转。
三方势力,竟在同一时间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
“父王,”
他声音低沉,
“三方同时受制,朝堂势力顷刻失衡……这绝非巧合。”
诚王终于坐回椅中,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几分疲惫与更深沉的忧虑:
“是啊,无人得利,反倒像是……有人刻意将水搅浑。”
李云潜沉默良久,眼中锐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父王,既然明路已断,查案之权不在我手,或许……可借势而为,暗中推波助澜。”
“若能在此时,将太子之罪坐实,东宫之位……”
“慎言!”
诚王厉声打断,目光如电扫过窗外,确认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此等言论,岂可轻出!?”
然而,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执拗与锐气,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他重重将茶盏顿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复杂道:
“秋闱事关国本,陛下既委以重任,为父需全力应对,无暇他顾。”
“此事……你且酌情处置吧。”
他紧紧盯着李云潜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叮嘱:
“记住,你今日,从未听过为父这番话。一切小心,切勿……授人以柄。”
李云潜起身,深深一揖:
“儿臣……明白。”
他退出书房,轻轻掩上门。
门外秋风萧瑟,吹得他袍袖鼓荡。
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回望一眼,而是径直穿过庭院,走向自己位于王府东侧的独立院落。
他的书房“静思阁”与王府主院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里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严谨。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经史子集、兵法舆图。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卷特有的气味。
他反手关上房门,将萧瑟的秋风隔绝在外。屋内只有一盏孤灯,在宽大的书案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他走到案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父亲的话语如同惊雷,仍在耳边回荡。
“三方同时受制……无人得利……有人刻意将水搅浑……”
他眼中最初的震惊与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多年的宫廷生活与父亲的言传身教,让他迅速从这诡异的局面中嗅到了危险,也看到了机遇。
“陛下此举,是平衡,也是逼迫。”
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腰间玉佩,
“他在逼我们所有人亮出底牌,或者说,他在逼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跳出来。”
他坐到书案后,铺开一张素笺,却没有急于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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