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文稿,递了过去:“这是我草拟的《女官参政暂行条例》,建议设立定额与品阶,凡无正式职官身份者,不得参与朝议,不得批阅机要。我也会减少入宫的次数,以后若有要事,可在宫外叶家商号的密室相商。这样,既能堵住‘妇人干政’的悠悠众口,也能让太子妃娘娘安心。”
李云潜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看着她亲手为自己画地为牢,将自己与权力中枢隔离开来。
她明明拥有掀起滔天巨浪的能力,却为了顾全他的大局,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退让与妥协。
一股混杂着愧疚、感动与愤怒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那一夜,他让她先回去,自己在书房独坐良久。
窗外月色如水,他最终提起笔,蘸饱浓墨,在一张空白的密旨上写下一行字,随后用力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赐叶轻眉“钦使”之衔,持节出入六部九卿及监察院,可不经通传,直面主官,代孤问询。
这道旨意没有昭告天下,却以更快的速度在京城顶层的权力圈里流传开来。
消息传到长信宫,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汝窑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林氏面色煞白,指着东宫的方向,声音颤抖:“逾制妄为!这是将我林家的脸面,将祖宗的规矩,放在脚下践踏!”
次日,太子妃林氏召集了京中七位一品诰命夫人,在皇家寺庙慈恩堂设下斋坛,名义上是为国祈福,实则焚香祷告间,句句暗讽“妖女惑主,国运将倾”。
一时间,流言四起,甚至有说叶轻眉本是北齐派来的细作,那超越时代的知识,正是北齐的“魔道妖术”,意图从内部分化瓦解庆国根基。
陈萍萍奉命追查谣言源头,发现最早是从几位致仕老臣的家宴上流出,而其中一位,正是太傅裴仲的嫡亲妹婿。
旧党终于找到了与内廷后宫联手的契机,一张舆论的大网,从朝堂之外,悄然张开。
李云潜听着陈萍萍的密报,怒极反静。
他没有下令抓人封口,那只会让事态愈演愈烈。
他走到范建面前,只说了一句:“把三大坊筹建以来,户部节省下的军费开支,以及内库新增的税款摘要,做成简报,公布出去。”
他又转向陈萍萍:“让陈重,在京都各主要坊市,设立‘政务公示栏’,把这份简报贴上去。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和商户代表,去监察院看看那些被查抄的贪官污吏的卷宗。”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太子朝服,亲自乘驾,径直去了慈恩堂。
彼时,满堂命妇正跪在蒲团上,听着住持念诵经文,香烟缭绕间,气氛庄严肃穆又透着诡异。
李云潜的到来,让整个殿堂瞬间鸦雀无声。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自己的妻子,扫过那一张张故作平静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叶钦使所行之事,皆奉我令,经我亲批。其功,在社稷;其利,在万民。诸位夫人若有异议,可让尔等夫君具本上奏,与孤当朝辩论。国事艰难,就不必再劳烦菩萨,藏于妇人口舌之间了。”
满堂命妇,噤若寒蝉。
夜深人静,李云潜独自一人登上东宫最高的观星台。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封早已被他体温捂热的匿名信,目光穿透深沉的夜色,望向城南叶轻眉那座小院的方向。
他知道,这场战争的边界已经被彻底模糊,不再局限于朝堂之上,而是渗透到了枕畔灯前,人心最幽暗的角落。
而最锋利的刀,往往无声。
就在这波诡云谲的暗流之下,京城里另一个权力漩涡的中心——太傅裴仲的府邸,却显得异常安静。
自上次朝会后,这位旧党的精神领袖便以风寒为由,告了病假,至今已近半月未曾上朝。
满朝文武都在猜测这位老太傅是进是退,是就此致仕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这反常的寂静,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令人不安,仿佛一头猛虎退回了它的巢穴,并非为了舔舐伤口,而是在积蓄下一次扑杀的全部力量。
一场真正的风暴,似乎正在这片刻的宁静中,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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