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
石碑旁，又贴出了一张“票据贴现”的告示：凡持银票来此的商户，若急需现银周转，可立刻兑付九成，仅收取一成的手续费作为官铺运营之用。
消息一出，那些被私钱庄五成高利贷压得喘不过气的小商户们，眼睛都红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朝廷的“规矩”，竟然比那些放贷的“善人”还要仁慈。
一时间，官营钱铺门庭若市，无数人拿着银票前来咨询、兑换，民间的信用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向东宫悄然倾斜。
第七日，天光大亮。京城最大的钱市“金水桥”人声鼎沸。
李云潜身着太子常服，在秦业和一队黑骑的护卫下，亲临此地。
他一言不发，从一名官员手中接过一张银票，高高举起。
“此票，是假的。”他声音冰冷，传遍全场。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两指用力，那张做工粗糙的伪票应声而裂。
“孤今日在此立下规矩。”李云潜环视四周，目光如刀，“伪造银票者，斩！明知是真票却恶意拒收、动摇国信者，封店抄家！”
话音未落，秦业猛地挥手，两名面如死灰的工匠被黑骑押上前来。
人证物证俱在，正是郑万舟暗中指使的伪造者。
“斩！”
没有审讯，没有迟疑。
两颗人头滚落在地，血腥气瞬间压倒了金钱的铜臭。
人群死寂。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范建越众而出，朗声宣布：“奉太子令，首家‘内库直营铺’今日开张！三大坊首批产出，改良曲辕犁、精纺棉布、标准化雪花铁锅，一律只收银票，且售价……低于市价两成！”
死寂的人群，在片刻的呆滞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潮！
改良的犁能多收粮食，精纺的布更暖和，那亮晶晶的铁锅更是闻所未闻的宝贝！
最关键的是，便宜！
恐惧被更原始的欲望瞬间冲垮。
百姓们疯了一般涌向刚刚揭幕的“内库直营铺”，手里攥着刚刚领到的、甚至还带着体温的银票，仿佛那不是纸，而是通往更好生活的钥匙。
银票，在这一刻，真正地流通了起来。
夜深。
郑万舟独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指间捏着一张崭新的“庆字号百两银票”。
纸张坚韧，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那枚鲜红的“内库筹备司”印章，仿佛带着烙铁般的温度。
门外，仆人低声通报：“老爷，兵部林侍郎派人送来拜帖，约您明日于沁心湖上品茶。”
郑万舟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林若甫，这条朝堂里最会审时度势的狐狸，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松开手，任由那张价值百两的银票飘落，被烛火的舌尖卷入，化为一缕青烟。
“天……下变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而在灯火通明的东宫，李云潜正对着一幅刚刚绘制完成的《内库三年规划图》出神。
图卷的最上方，是他亲笔写下的一行字：“脱离皇室私囊，独立运转，专供新政。”
他抬头望向窗外，庭院的桂树下，叶轻眉正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身影被月光勾勒得有些不真切。
李云潜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给他的，从来不只是一套解决危机的财策，而是一副全新的、用规则与制度打造的国家骨架。
这副骨架，终将撑起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帝国。
一个……或许不再需要传奇英雄，甚至不再需要他这位铁腕帝王的时代。
火光，吞噬了旧时代的最后一丝灰烬。
而京城的夜风中，已然带上了新钱油墨的清香，它悄无声息地渗入每一条街巷，每一个人的梦里，预示着一个截然不同的黎明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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