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钱的油墨清香,混着桂花的甜意,似乎预示着一个丰饶时代的开端。
然而,在这片看似被驯服的土地之下,腐烂的根系仍在疯狂汲取着最后的养分,试图将新生的一切拖回泥沼。
第十日,夜已三更。
东宫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李云潜正与范建对着一幅京畿舆图,商讨着三大坊下一步的扩建计划。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殿下,范大人,户部……户部衙门快被挤破了!”
范建脸色一变,不等内侍详说,他已预感到不祥,立刻告退,直奔户部。
一个时辰后,范建返回东宫时,面色已是灰败如纸,额角的冷汗浸湿了发鬓。
他将一叠厚厚的状纸和账册拍在案上,声音嘶哑:“殿下,出事了。京畿十七家中小钱庄联名求援,称银票回流过快,他们的现银储备已经告罄,再过半日,就要倒闭了!”
李云潜眉头紧锁,拿起账册翻阅:“倒闭?内库直营铺日进斗金,市面繁荣,银票流通顺畅,怎会突然倒闭?”
“是挤兑!”范建指着账目,手指都在微微发颤,“这十七家钱庄,在短短五日之内,累计兑出去了近四十万两白银!这远远超出了他们正常的周转额度,简直是在放血!”
李云潜初时还以为是新政成功,导致市场流动性激增所带来的正常压力。
他沉声道:“是百姓兑换得多了?那就从内库调拨一批现银,暂借给他们周转,稳住局面。”
“不,殿下,问题不在这里。”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叶轻眉缓步走出。
她方才一直在旁听,此刻手中捏着几页从账册里抽出的兑付记录,眼神锐利如冰。
“他们不是在兑银,是在洗债。”
她将那几页纸铺在李云潜面前,指尖点在一个个名字上:“您看,这家‘恒通钱庄’,三日内最大的一笔兑付,给了‘四海通达商号’五万两。而这家‘四海通达’,正是钱庄东家的小舅子开的。再看他们的抵押物清单,”她语带讥讽,“赫然写着‘南郊荒田三百亩,三年未有收成’、‘三年前于通州沉没的漕船残骸两具’。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李云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叶轻眉继续道:“这分明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烂账、死账!现在,他们让这些空壳商号拿着当初借贷的凭证,来钱庄换成银票,再拿着银票去官铺兑换成真金白银。最后,他们拿着空空如也的钱箱来户部哭诉,说新政逼得他们破产,要求朝廷救市。好一招金蝉脱壳,把经年累月的烂疮,硬生生嫁接到我们的新政上!”
范建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这……这是有预谋的!是郑万舟!一定是他!”
“他明面上斗不过我们,就从规则的暗处下手。”叶轻眉冷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这就是他焚烧那张银票时,真正想做的事。他无法公开抵制,便唆使这些依附于他的中小钱庄,以‘支持新政’为名,疯狂地向自己的关联劣质商户放贷,然后集体‘引爆’,逼我们做出选择。”
“选择?”李云潜的声音已冷如玄铁。
“是。”叶轻眉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若应允救市,用国库的真金白银去填补他们这四十万两的窟窿,那内库刚刚积累的血本就会被瞬间掏空,银票的信用储备金将出现巨大缺口,我们比他们先倒。若我们拒绝,这十七家钱庄倒闭,无数存钱的百姓血本无归,他们会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于银票,归结于东宫。届时民怨沸腾,新政将彻底沦为一场笑话。”
这计策阴毒至极,无论进退,都是死局。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李云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萍萍查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陈萍萍的身影便如鬼魅般从阴影中出现。
“殿下,郑万舟的‘倒账计’,不止于此。他还在暗中调动资金,准备在我们被迫救市,导致现银储备不足时,再发动第二轮攻势,彻底击穿我们的底线。”
“不必再查他了。”叶轻眉忽然打断道,“现在去查郑万舟,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反其道而行,不看钱庄,只看谁在幕后统一调度这些资金的流向。”
她转向陈萍萍,递过一张纸条:“让赵十三去金水桥边的茶肆,别去大堂,就混在后院那些底层账房、伙计的赌桌上。我只要他听一件事——最近是哪几家,突然阔气起来,有大笔的钱可以往外放。”
陈萍萍接过纸条,
赵十三,这颗被埋在京城最底层的棋子,终于要在棋盘的中央,发挥他意想不到的作用。
三日后,消息传来。
汇通号的一名老账房,在赌桌上输红了眼,醉醺醺地吐露了真言:“怕什么!东家说了,宁可这笔钱烂在外面,也要让朝廷背上这个雷!我们汇通号赔三十万,能让太子赔上整个天下,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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