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海星的风,裹挟着深海特有的铁锈与盐霜的味道,刮过空港冰冷的金属地面。
希尔的小船化作一点微光,融进墨绿的天幕。
左臂护具下的骨头隐隐作痛,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徽章,无声地诉说着刚刚落幕的惨烈:背叛、牺牲、被揭开的血痂……还有,‘她’。
‘布莱尔’。
这个名字,连同她卸下‘银狐’那层粗粝油彩后,那张失血苍白、却异常清晰真实的面孔,沉甸甸地落进安迷修心里。
没有波澜,只有一种缓慢的、如同冻土沉降的凝重。
最初在‘深渊回响’的暗影里锁定‘银狐’,安迷修只看到一个需要警惕的影子。
身手利落,带着根须区特有的油滑和一股亡命徒般的狠劲。
这样的人,是熵海星混乱泥沼的产物,往往与危险共生。
骑士的职责让他保持距离,尤其是在追查赞德师兄和研究所罪行的敏感时期。
每一次盘问,对方总是嬉笑怒骂,眼神却像淬了冰的玻璃珠,答案滑得像抹了油。
安迷修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刻意维持的伪装,像一层浑浊的油膜浮在水面。
这感觉无关好恶,纯粹是骑士面对潜在威胁时的本能戒备,如同面对丛林里一匹看不透的孤狼。
深海采集站冰冷的黑暗中,并肩作战的短暂默契,是唯一一道裂缝。
面对失控的人鱼和冰冷的机械爪牙,‘银狐’展现出的不仅是悍勇的刀锋和赛车手锤炼出的亡命敏捷,更有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在阻力巨大的海水中,‘他’的动作精准得近乎残酷,与安迷修守护的剑势、希尔震荡的音波,形成了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绞杀链。
那一刻,抛开固有的警惕,安迷修心中只有对战斗伙伴能力的纯粹评估。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认同那份在绝境中迸发、带着孤狼般气息的生存意志。尽管那意志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孤绝,与他秉持的骑士道格格不入。
真正的震荡,发生在经纪公司那间堆满杂物的备用更衣室。
当‘银狐’因剧痛蜷缩,冷汗浸透的粗糙工装下,轮廓线条呈现出与男性化伪装截然不同的弧度时,安迷修包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呼吸却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指尖下的触感细腻而温热,骨骼深处细微的‘咯咯’声在寂静中清晰得刺耳。
他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睑,将所有探究的视线死死钉在地面斑驳的油污上。
刻入骨髓的谨慎,瞬间在他周身筑起一道无形的冰墙。
他专注于伤口,动作比平时更加规范、甚至带着一丝刻板的疏离,仿佛在处理一件与生命无关的器械。
但指尖残留的异样触感和心头骤然拉响的尖锐警报,却像冰冷的钢针扎进记忆。
他强迫自己用‘拟态剂副作用’或‘特殊伪装技巧’来麻痹那瞬间的认知颠覆。
然而,怀疑一旦破土,过往那些被忽略的碎片——偶尔沉静得与‘银狐’痞气不符的眼神,声音里不易察觉的、被刻意压低的柔软尾音,甚至是一些细微的、属于女性的习惯性姿态——都如同散落的拼图,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拼合,指向一个他理智上不愿承认、直觉却已洞悉的真相。
这份被强行镇压的认知,在演唱会后台那场毁灭性的崩塌中,被彻底撕开伪装。
当爆炸的冲击波将那个身影狠狠抛飞,伪装在剧痛和混乱中片片剥落,露出黑发、紫瞳、苍白染血却无比真实的女性的脸时,安迷修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
震惊、被愚弄的荒谬感、以及更深的困惑瞬间冲上头顶,又被眼前喷溅的金属碎片和致命的危机狠狠压下。
他看到她在剧痛中本能地弓起身体,看到她为了抓住希尔而完全暴露的后背空门,看到她左肩伤口涌出的、在昏暗光线下近乎黑色的粘稠血液……那一刻,‘银狐’的代号连同所有疑虑都灰飞烟灭。
守护的本能如同熔炉中烧红的铁流,瞬间冲垮了所有混乱的思绪和尚未成型的尴尬。
他扑过去,用后背挡住飞溅的致命碎片,将她死死按进自己怀里。
那份不顾一切的守护,是骑士信条在绝境中迸发的绝对意志,却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真实的她’安危的、近乎本能的焦灼——
如同看到珍视的瓷器即将在眼前粉碎。
坠入冰冷刺骨的墨绿深渊,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粘稠的海水中挣扎,你的重量成了唯一的锚点。
失血的寒冷和伤口的剧痛啃噬着神经,你的存在却异常真实。
为你注射止痛剂,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地处理你左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指尖触碰的不再是模糊的伪装,而是真实的、带着生命颤栗的温热皮肤,细腻之下是坚硬的骨。
在冰冷金属构成的、不断倾轧的三角区里,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
当你主动说出‘布莱尔’这个名字时,安迷修心中竟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沉重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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