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海参的苦寒劲儿,像是渗进了骨头缝里的阴雨,缠缠绵绵地在孟礼欢身上赖了两三天才算是彻底褪干净。
那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现在想起来,后脖颈子还嗖嗖冒凉风,仿佛那冰冷的海水还糊在身上没甩脱。
不过,这肉体的不适,很快就被另一种更磨人的玩意儿给取代了——屯子里那些比海风还无孔不入的闲言碎语。
孟家这几天,像是成了靠山屯的戏台子,一出一出的,比那县里的草台班子唱得还热闹。
先是走了狗屎运爆网发财,接着是兄弟反目争船,然后是街溜子堵门,紧跟着又是刘寡妇哭坟似的诬陷,最后孟礼欢这小子居然还跑去扎了趟海参?
这剧情跌宕起伏,要素过多,足够屯里的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嗑着瓜子、纳着鞋底子唠上十天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这闲话嘛,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井台边,永远是信息交换的第一现场。
韩晶晶拎着水桶去打水,刚走到附近,那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低了下去,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像是指头肚儿沾了唾沫在搓麻绳,不疼,却剌得人浑身不自在。
等她打完水,吃力地拎起桶要走,那议论声又像是被风吹起的苍蝇,“嗡”地一下响起来,不高不低,刚好能钻进她耳朵眼里。
“啧啧,看看,孟老蔫家这媳妇,模样是真俊,可惜了了,跟了那么个混不吝……”
“谁说不是呢,前两天闹得那叫一个凶!又是耍钱鬼上门又是破鞋讹人,这日子咋过的?”
“嗨,甭提了,听说孟礼欢扎海参冻成狗爬回来了?我就说嘛,狗改不了吃屎,那钱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不,没招了又去玩命了?”
“挣那两个钱够干啥?够他喝一顿马尿还是够他耍两把牌九?我看呐,晶晶这丫头往后有的罪受喽!”
“就是,看着吧,新鲜不了两天,还得露原形!到时候啊,啧啧……”
那些话语,像是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抽在韩晶晶的心尖上。她低着头,咬着嘴唇,加快脚步,水桶晃荡出来的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冰凉一片。
她不是没经过事儿的人,可这种被人当面背后指指点点的滋味,像是钝刀子割肉,比直接的打骂更让人难受委屈。刚刚因为丈夫转变而生出的那点欣喜和希望,瞬间又被这盆冷水浇得七零八落。
她闷着头回到家,把水倒进缸里,就躲进屋里,坐在炕沿上发呆,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院子里,孟礼欢正帮着孟繁林修补一个破旧的渔网架子。孟繁林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脸色不大好看,闷头干活,一言不发。
王秀娥从外面回来,脸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把手里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搁,就开始数落,也不知道是数落谁:“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俺家日子过得好赖关他们屁事!眼红病犯了就去跳海!搁那儿嚼舌根子也不怕烂嘴丫子!”
孟礼欢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母亲的气愤,又瞥了一眼西屋紧闭的房门,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放下工具,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井水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走到西屋门口,轻轻推开房门。韩晶晶正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抽动,听到动静,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却没回头。
孟礼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咋了?出去打水,听啥难听话了?”
韩晶晶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砸在炕席上,洇出一个小点。
孟礼欢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韩晶晶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别往心里去,”孟礼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屯子里就这样,谁家锅底没点灰?他们就是闲的,看咱家刚有点起色,心里不平衡,巴不得咱再垮下去,他们好看笑话。咱一不偷二不抢,凭力气和本事吃饭,怕他们说?他们说他们的,咱过咱的好日子。日子过好了,就是最好的巴掌!响响亮亮地扇回去!”
这话说得糙,理却不糙。韩晶晶听着,心里的委屈似乎消散了一点,但还是堵得慌。她带着哭腔小声说:“他们说……说你就是新鲜两天……还得变回去……说俺……俺往后还得受苦……”
“放他娘的罗圈屁!”孟礼欢难得地爆了句粗口,语气斩钉截铁,“我孟礼欢以前是浑,说话当放屁!但现在,我吐口唾沫就是个钉!我说改了就是改了!以后咱这个家,只能越来越好!你信我!”
他捧起韩晶晶的脸,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别人说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咱自己得把日子过起来!等咱顿顿吃肉,天天见钱,盖上新房,你看他们还嚼不嚼舌根子?到时候,他们就得换副嘴脸,上门来巴结咱了!”
韩晶晶看着丈夫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的虚浮和犹豫,只有沉甸甸的决心。她心里的坚冰,又一次被这朴实却有力的话语融化了些许。她点了点头,声音嗡嗡的:“嗯……俺……俺知道……就是听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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