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霜的声音清越,却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番话,将私造军械的“谋逆”之罪,巧妙地偷换成了“保境安民”的“护国之功”。其逻辑之犀利,言辞之恳切,让陆渊一时竟有些语塞。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审讯过无数嘴硬的犯官、悍匪,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他还从未见过,一个看似文弱的“少年”,敢当着他和他身后十几把绣春刀的面,如此理直气壮地为“钦犯”辩护。
更让他憋屈的是,这“少年”的身份是兵部尚书之女。
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可以不给朱衡面子,却不能不给柳文博面子。毕竟,这次行动的由头,就是柳文博上的那道奏疏。现在人家女儿倒戈了,他这个奉旨办差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微妙。
“一派胡言!”陆渊脸色铁青,强行辩驳,“边军自有朝廷法度,何时轮到一藩王私自募兵、擅造军械?这与谋逆何异?柳小姐,你年纪尚轻,莫要被奸人蒙蔽,牵连了令尊!”
这话说得极重,既是警告柳凝霜,也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爹才是原告。
柳凝霜却毫不畏惧,反而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渊:“陆千户此言差矣。何为法度?法度者,保国安民之准绳也。如今北虏猖獗,宣府作为京师门户,防务之重,天下皆知。代王殿下以藩王之身,行戍边之实,打造强军,以御外侮,此乃大忠!若朝廷法度,竟是要将如此忠臣良将,以‘谋逆’之名锁入诏狱,那这法度,保的是我大明江山,还是北虏的狼子野心?”
“你!”陆渊被怼得胸口发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小姑娘的嘴皮子,比刀子还利!她直接将朱衡的行为拔高到了“为国为民”的层面,谁敢反驳,谁就是不顾国家安危的奸臣。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陆渊可戴不起。
高台上的宣府众将,原本紧张得手心冒汗,此刻却听得热血贲张,望向柳凝霜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他们是粗鄙武夫,讲不出这般道理,但他们知道,这姑娘说的,就是他们心里想的!
方应物更是激动得直搓手,看向柳凝霜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压低声音在朱衡耳边道:“王爷,此女……此女乃天降奇兵啊!有她这番话,今日之危可解!”
朱衡的目光始终在柳凝霜和陆渊之间流转,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他当然知道柳凝霜的话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但这还不够。
锦衣卫是什么人?是皇帝的爪牙。他们办案,从来只看重结果,不重过程。今天陆渊带着圣上口谕而来,若是就这么被一个黄毛丫头几句话给说退了,他回去没法交代,皇帝的脸面也挂不住。
必须给他一个台阶下,一个足够坚实,让他能安然走下去,还能回去复命的台阶。
想到这里,朱衡终于开口了。
他先是对着柳凝霜微微颔首,算是赞许,随即转向陆渊,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千户,柳姑娘的话,或许有些冲撞,但道理却是这个道理。”他缓缓说道,“本王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这样吧,你既是奉旨前来查证本王是否图谋不轨,那本王,就给你看一样东西,让你好回去交差。”
说着,他对一旁的方应物使了个眼色。
方应物心领神会,立刻转身,从高台后方的一个木箱里,捧出了一叠厚厚的卷宗,交到朱衡手中。
朱衡将卷宗递向陆渊,声音沉稳:“这里,是本王就藩以来,宣府境内所有卫所的兵员、钱粮账目。哪一卫缺员几何,哪一所克扣军饷几成,哪家将门私吞军田几许,上面都记得一清二楚。”
陆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朱衡没有停下,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份宣府周边,蒙古各部落的分布、兵力、动向的详细堪舆图。哪支部落是主战派,哪支部落与我大明暗通款曲,哪条商路能让他们获得我朝的铁器和粮食,上面也画得明明白白。”
他拍了拍那叠卷宗,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陆千户,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朱衡的语气变得有些冷,“第一,你将本王锁拿回京,治一个‘图谋不轨’之罪。那么,不出三月,蒙古必将南下。届时,宣府这群吃空饷、毫无战力的所谓边军,能挡得住几轮冲锋?京师门户洞开,这个责任,是你担,是柳尚书担,还是朝堂诸公来担?”
陆渊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朱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第二个选择,你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呈给皇上。告诉他,本王朱衡,在宣府练兵,不是为了这把龙椅,而是为了替他守好这大明的北大门!本王的神机铳,打的不是紫禁城,而是草原上的鞑子!本王要的,不是改朝换代,而是要这宣府上下,朗朗乾坤,百无禁忌!”
“至于本王私造军械之罪……”朱衡话锋一转,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赖,几分豪气,“你就跟皇上说,宣府太穷了,兵仗局拨下的那些火器,不是炸膛就是哑火,本王也是被逼无奈。他要是不信,让他自己派人来看看。他要是觉得本王做得不对,大可以下旨申饬。但本王也把话撂这儿,兵,我练定了!铳,我也造定了!除非他派一支比我这新军更能打的军队来换防,否则,谁也别想动我宣府的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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