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带着蚀骨的寒意，卷着碎石沙砾，狠狠砸在张记商队的马车上，发出“噼啪”的闷响。谢研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指尖紧紧攥着车壁上的木环，帷帽下的脸色略显苍白。青杏和绿萼一左一右守在她身旁，青杏正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替她擦拭额角的冷汗，绿萼则将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盖在她腿上，声音带着担忧：“小姐，这黑风谷的路也太颠了，您要是难受，便靠在奴婢肩上歇会儿吧。”
谢研轻轻摇头，目光透过车厢壁上的小孔，紧盯着谷中昏暗的景象。两侧是陡峭的黑石崖壁，崖壁上稀疏地长着几丛耐旱的骆驼刺，风从崖壁的缝隙中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鬼魅的低语。这支张记商队自昨日离开清水驿，一路刻意避开官道，专走这种偏僻险峻的小路，此刻在黑风谷中已停留了近一个时辰，车夫们看似在检查马匹、修补车辙，实则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腰间的刀柄始终半露在外。
就在这时，车厢门被轻轻叩了三下，是吉安的暗号。谢研示意青杏去开门，叮嘱道：“小心些，别让人看见。”青杏点头，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条门缝，吉安身形如箭般闪了进来，身上沾着黑风谷特有的黑石粉末，气息微喘，却依旧压低声音：“苏娘子，属下探查清楚了，这黑风谷深处有一处隐秘的山洞据点，洞口被伪装成了碎石堆，里面隐约能看到人影走动，还能闻到铁器打磨的声音，应该是他们藏匿兵器和人手的地方。而且属下确认，这支商队的最终目的地并非青唐的逻些城，只是借道黑风谷交接货物后，才会前往逻些城掩人耳目。”
谢研眸色凝重，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脑海中快速梳理着线索：黑风谷据点、私运兵器、勾结青唐部族、边防校尉包庇……这背后牵扯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知道了。”她低声道，“你继续暗中跟着商队，留意他们在黑风谷的交接动向，切记不可暴露。我们随商队前往逻些城后，便与谢家商行在北地的人手汇合，再做下一步打算。”
“是。”吉安躬身应下，又担忧地看了谢研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娘娘一路劳顿，还请务必保重身体，属下会安排人手在暗处多加防备。”说罢，便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车厢。
青杏关好车门，皱眉对谢研道：“小姐，这张记商队鬼鬼祟祟的，黑风谷又这么危险，我们跟着他们太冒险了。不如等与商行的人汇合后，直接将线索上报朝廷，让官兵来查？”
谢研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缓了缓：“不行，眼下我们只有线索，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贸然上报，朝中那些与张记商行勾结的人必定会提前销毁证据，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唯有潜入逻些城，找到他们与青唐部族交易的实证，才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绿萼咬了咬唇，不再多言，只是更细心地将披风拢了拢，生怕谢研着凉。车厢外，张记商队的掌柜一声令下，马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出黑风谷。随着地势渐缓，风也小了许多，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将远处连绵的雪山映照得熠熠生辉，逻些城，已近在眼前。
逻些城作为青唐与大宋边境的重镇，城内商旅云集，胡汉混杂，街道两旁摆满了售卖皮毛、青稞、酥油的摊位，吆喝声、马蹄声、驼铃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热闹景象。张记商队的马车径直停在了城门口的驿站旁，掌柜的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对谢研道：“苏娘子，前面便是逻些城了，我们商队要先去分号交接货物，就不送您进城了。您们几人，进城后万事小心。”
谢研微微颔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带着青杏和绿萼下了马车，从布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多谢掌柜的一路照料，这点薄礼，还请收下。”掌柜的假意推辞了几句，便喜滋滋地接了过去，目送她们三人进城后，眼神立刻变得阴冷，对身旁的络腮胡壮汉低声道：“派人盯着她们，若是有异动，立刻汇报。”
谢研三人刚走进城门，便看到街角处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朝她们拱手示意，正是谢家商行在北地的分号掌柜谢忠。谢忠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二小姐。”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的伙计，都是谢家商行的人手，还有几个暗卫模样的人，显然是吉安早已安排好的。
“不必多礼。”谢研轻声道，“吉安呢？”
“吉护卫去安排住处和探查城中动静了，让属下先带大小姐去商行的别院休整。”谢忠恭敬地说道，目光在谢研苍白的脸色上扫过，忍不住问道，“二小姐一路辛苦，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路上受了风寒？”
谢研摇了摇头，只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坠胀感，她以为是连日奔波劳累所致，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无妨，只是有些疲惫，先去别院歇息吧。”
谢家商行的别院坐落在逻些城的西南角，远离喧嚣的街市，院墙高大，守卫森严，院内栽着几株耐寒的松柏，虽已是深秋，却依旧枝繁叶茂。进了别院，青杏和绿萼立刻扶着谢研回房歇息，谢忠则在外间安排人手值守，清点商行的货物，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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