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将云河镇染上一层淡金,却驱不散守备府内弥漫的肃杀与血腥。当萧凡一行人押解着面如死灰的赵贲、重伤昏迷的屠刚(鬼鹫),以及数十名俘虏,浩浩荡荡押送着十几艘满载军粮的货船驶入云河码头时,整个镇子都陷入了死寂般的震惊。
阎刚倒了!
黑云骑都尉赵贲成了阶下囚!
三万石军粮失而复得!
悍匪鬼鹫伏诛,竟是朝廷通缉多年的血手屠刚!
每一桩消息都如同惊雷,炸得云河镇官绅军民头晕目眩。守备府内残留的阎刚心腹,昨夜还心怀鬼胎,此刻看着被石虎如拎死狗般拖下船的阎刚(依旧昏迷),再看到被铁链锁住、昔日威风凛凛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的赵贲,最后对上萧凡那双扫视过来、冰冷如寒潭深渊的眼眸,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瓦解,纷纷跪地请罪。
萧凡没有在码头停留。他命石虎带人严密看守俘虏和粮船,自己则带着惊鸿、谢宝树以及那份至关重要的油布包裹,在边军士兵敬畏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回到了守备府正堂。
正堂内,昨夜的狼藉已被简单清理,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破碎的桌椅,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萧凡端坐于主位,惊鸿静立一旁,银质面具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双清冷的眸子偶尔扫过门外。谢宝树则抱着那沉重的油布包裹,小眼睛紧张地四处乱瞟,似乎觉得这空荡的大堂比昨夜的刀光剑影更吓人。
“带赵贲。”萧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被卸去甲胄、只穿着单衣,肩头伤口草草包扎的赵贲,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护卫拖了进来,重重掼在地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挣扎着抬起头,正对上萧凡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赵都尉,”萧凡缓缓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现在,没有外人,也没有刀光箭雨。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所知的,关于兵部侍郎冯坤、关于北狄金帐王庭右贤王部、关于所有参与此事的朝中蛀虫、军中败类,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写下来。画押。”
他指了指旁边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一个字不漏,一个人不落。这是你唯一能减轻罪责,甚至…保全你赵家血脉的机会。” 最后一句,萧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诛九族的威胁,对于赵贲这种世家子弟,远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赵贲浑身一颤,眼中挣扎、恐惧、怨毒交织。他死死盯着萧凡,又看看旁边静默如山岳的惊鸿,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他知道,一旦落笔,就再无回头路,不仅自己必死无疑,整个家族也将因此蒙羞甚至遭受牵连。但…不写?眼前这个年轻的钦差,手段之狠辣,布局之缜密,昨夜野狼滩的一幕幕如同噩梦般在他脑中回放。他毫不怀疑,萧凡绝对做得出株连九族的事情!而且,那份账册和金器…铁证如山!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酷刑。
终于,赵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他艰难地爬到桌案旁,颤抖着拿起笔,蘸满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写得极慢,时而停顿,时而涂改,仿佛每一个名字、每一笔交易,都在抽干他的骨髓。他详细交代了冯坤如何通过心腹传递指令,如何利用军需转运的漏洞,如何与北狄右贤王的使者接头(地点、暗号),甚至供出了云河镇及周边几个军镇中参与克扣、倒卖、提供掩护的中低层军官名单!字字血泪,句句诛心!
这份认罪书,将成为刺向冯坤心脏最锋利的一把匕首!
萧凡静静地看着,眼神深邃。他需要这份口供,不仅是为了钉死冯坤,更是为了揪出整个利益链条上的所有蛀虫!北境边防糜烂至此,绝非冯坤一人之力可为。
就在赵贲写到关键处,提及冯坤在京中一个隐秘联络点(疑似与更高层有关)时——
“大人!” 守在门外的石虎突然大步进来,脸色凝重,双手呈上一枚小巧的竹筒,竹筒上刻着一个极其隐秘的飞鸟标记,“刚收到的,京中‘雀眼’加急密报!” (雀眼,绣衣直指在京城的情报网络代号)
萧凡眼神一凝,接过竹筒,迅速拧开,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展开一看,他的眉头瞬间锁紧!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冯坤惊觉北境有变,已动用枢密院急令,以‘整饬边备、严防狄寇异动’为由,调遣其心腹将领、龙武卫中郎将高焕,率三千龙武卫精锐,火速北上‘协防’!预计十日内抵达北境!目标疑为云河镇!另,冯府昨夜有信鸽频繁飞往北境方向,内容不详,恐为灭口指令!万分危急!速决!**
冯坤的反应,比预想的更快!更狠!
调龙武卫北上“协防”?这是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名为协防,实为施压,甚至…是准备在必要时强行接管、销毁证据、杀人灭口!那频繁飞出的信鸽,必然是给北境残余党羽下达的灭口令!目标很可能就是赵贲,甚至…是云河镇所有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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