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地苍茫,众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世态轮转,因果如织,冥冥自有其序。
神魔大战的烽烟终散,神界之名,沉入时光流沙,化作三界众生口中一个遥远而缥缈的传说,讳莫如深,只余断壁残垣在星河深处低语。
(二)
灵山,下界一处钟灵毓秀之地。终年云雾缭绕,灵气氤氲如实质,恍若一幅流动的泼墨山水,遗世而独立。
清澈见底的溪畔,一道白衣身影临水而立。正是神界战神——许渊神尊。
墨缎般的长发并未尽束,仅以一尊折射清冷日光的银蓝发冠拢住大半。几缕发丝慵懒垂落肩头,在微风中拂动,流淌着幽邃光泽。清风徐来,发丝飘逸,无声诉说着过往峥嵘,无言昭示着主人深不可测的威仪与挥之不去的孤寂。
额边碎发半掩眼底神情,却掩不住周身那渊渟岳峙、清冽如万载寒潭的强大气场,拒人千里,令凡俗不敢直视。
“锦煊,如何?”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山涧静谧。
一道身影悄然显现,恭敬垂首:“尊上,已办妥。”
锦煊应声,同时下意识后退半步,姿态恭谨。
遥想那场浩劫,神界元气大伤,荣光不再。据锦煊所知,多亏垠玄神尊与几位残存神君勉力支撑,才未彻底崩毁。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尊上孤身破阵后,足足沉眠了两百余载。
锦煊寻到他时,只闻昏迷中呓语“灵山”二字。于是,在许渊彻底苏醒前,锦煊擅作主张,将他留在了此地。
于漫长仙神岁月,两百年不过弹指。然光阴流转,亦足以沧海桑田。
许渊如今得以“苏醒”,外人或许不明,但他自己却无比清楚——
这具身躯,不过是靠着最后一点残存的神识在强撑罢了。
‘不知这残烛……还能燃多久……’
锦煊本以为尊上醒来,首要之事必是回归神界。未曾想,他竟将天玑琴与伏魔珠托付于己,命其带回神界交予垠玄。
这反常之举,令锦煊心头掠过难以言喻的不安。相伴千载,尊上心思虽深,却从未有过如此费解之举……
“尊上,”
锦煊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您……不回去了吗?”
他心知肚明,如今神界早已物是人非。而他自己,也在那场大战中耗损过甚,神力不复从前。更何况,垠玄神尊他们似乎已另有决断……
“不了。”
许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勘破世事的释然。
话音刚落,一把流转着赤炎霞光的长弓凭空出现在他掌中——正是凤弥神尊的本命神器,赤羽弓。锦煊一眼便认了出来。
许渊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弓身上古老神秘的雕纹,动作看似随意,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唯有他自己才懂的情愫与决绝。
听闻那两个字,锦煊初时震惊,旋即了然。甚至在那平静无波的语调下,他仿佛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有些事,非他所能置喙。对于尊上的决定,锦煊唯有遵从。
“尊上,”
锦煊继续禀报,“属下探得,垠玄神尊不日将陷入沉眠,此前将封闭神界门户。他已将皓颜、涵应、林玉三位神君遣往下界,并将天玟琴与伏魔珠暂托付于他们,以护持三界生灵安宁。”
毕竟神器是尊上命他带回的,后续当有交代。
锦煊悄然抬眼,等待示下。静默片刻,未闻回应,他便又鼓起勇气补充道:“还有一事流传甚广:垠玄神尊最终将仙界一分为二,化为天界与羽界,分别交予他最为器重的两名弟子执掌。昔日的皓颜、涵应两位神君,如今已是仙帝与羽王之尊。”
“甚好。”
许渊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垠玄行事周全缜密,既已安排妥当,他无需置喙。那两位弟子,品性尚可,足堪此任。未来之事,因果纠缠,纵为神尊,亦无法事事插手。有些路,终需后辈自行踏过。许渊明白,垠玄此举,已是破碎局面下所能争取的最好结果……
“将此物,送往妖界,交予碧晨保管。待那位醒来,一切自明。”许渊说着,指尖在赤羽温润的弓身上流连片刻,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舍,终是将它递向锦煊。
‘凤弥,终有一日,定当……重逢。’
锦煊闻言,心头疑窦丛生。赤羽弓乃小殿下之物,交予碧晨何用?那“那位”又是谁?
“尊上,”锦煊终究忍不住追问,“那位……究竟是谁?”
事已至此,许渊无意再瞒这追随自己千年的近侍。
“临昭。”
二字出口,如石投静水,在锦煊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原来,在无人知晓的绝境之下,许渊当年刺向临昭的致命一击中,暗藏逆转乾坤的后手!他以自身本源神力为茧,悄然包裹住临昭溃散的部分神魂,最终注入聚魂灯内。浩劫过后,许渊便寻到了临昭的神兽碧晨。他将聚魂灯与碧晨的本命神器碧波刃一并托付,嘱其移居妖界好生保管。其中深意,当时未明。太多的疑点——魔心失窃、神秘女子……桩桩件件都指向神界潜伏的魔影。在真相未明前,他只能隐忍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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