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丝微末动摇,立时便被根深蒂固的厌憎与远离麻烦的本能汹涌淹没!
“哼。”
最终,凌归只是从紧抿唇间,吝啬地挤出一声短促、冰冷、几不可闻的轻嗤,权作对那声“好巧”的施舍。
他甚至吝于再瞥她一眼,仿佛多驻留一息,都是对北海仙君身份的亵渎。
他猛地提速,玄色身影带着一丝近乎仓皇的意味,几乎是狼狈地扭身,决绝而迅速地扎进前方熙攘炫目的人潮洪流。
那背影,透着一股急于摆脱什么的逃也似的匆促,快得像要斩断身后所有无形的追缠,也像要甩脱心头那点令他极度不适的、荒谬的涟漪。
怡鸢僵立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弃在喧嚣街角的琉璃人偶。
藏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紧那串糖葫芦,冰凉竹签深硌入掌,带来尖锐痛感,却不及心间万一。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唯余人头攒动,声浪喧天。
夕阳余晖仿佛骤然失温,将她身影拉得细长孤寂。
脸上那强撑的、僵硬的笑痕彻底坍塌,只余下无边冰冷的失落与浓得化不开的自嘲。
是啊,蠢不可及。
藏什么呢?
他怎会知晓……林沐风最钟爱这凡间最寻常的糖葫芦?
每一次外出归来,无论多远,总会记得为她带一串,然后笑眼弯弯瞧她被酸得蹙眉皱脸,却又忍不住一颗接一颗咬下的模样。
他怎会知晓……这红艳艳的果子,是她枯寂岁月里仅存的、关于“甜”的残梦?
他只是……厌极了她。
厌极她看他的眼神,厌极她的存在本身,厌到连她手中一串小小糖葫芦都觉得污眼,多看一眼都嫌脏。
怡鸢极慢极慢地,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
那串冰糖葫芦暴露在渐浓暮色里,鲜艳红色在灰暗背景中刺目如凝血。
她垂眸凝视,长睫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犹疑片刻,如同完成某种残破仪式,她终于轻轻启唇,对着最顶上那颗最饱满红润的山楂,咬了下去。
酸!
尖锐暴戾的酸意瞬间在口腔炸裂,攻城掠地,蛮横冲刷味蕾,直呛鼻腔,刺激得她眼眶骤红,蓄满生理性泪水。
那层包裹在外、看似厚实的甜脆糖衣,脆弱得不堪一击,终究没能压过心底翻涌而起、比这山楂浓烈千百倍的苦涩洪流。
暮云镇喧嚣依旧鼎沸,人声车马声如浪如潮。
无人留意这街角一隅,一个紫衣绝世的女子,含着满口酸涩难当的糖葫芦,怔怔望着人潮汹涌、却再无那人的方向,如同一座沉默的孤岛,在黄昏的潮声中,久久地、无声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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