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人,就算你推算历法辛苦,也不至于……”另一位监候摇着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瞧你这模样,怕是几天没合眼,魔怔了?”
赵汝明放下酒杯,肥胖的脸上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云起啊,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急于立功,本官也理解。可这‘天魔’之说,从何谈起啊?莫非是你那套自创的推演之法,终于把自己给算糊涂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洁的东西:“行了行了,念在你也是为公事操劳,今日失仪之罪,本官就不追究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莫要再胡言乱语,惊扰了宫禁,你我都担待不起。”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几分。
时云起看着那一张张在烛光下扭曲、醉意醺然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比占星台上的夜风,更冷。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赵汝明已经不耐烦地别开了脸,重新端起了酒杯,对左右笑道:“来来,继续饮酒,莫让些疯言疯语扫了兴致。”
两名值守的力士上前,一左一右,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扶”住了时云起的胳膊。
“时大人,请回吧。”
时云起没有再挣扎。
他被半推半请地“送”出了正堂。身后,厚重的堂门缓缓合拢,将那片暖烘烘的、充斥着酒肉与嘲笑声的世界,与他彻底隔绝。
他独自站在廊下,夜风卷着冰冷的雪沫,扑打在他脸上。
皇城依旧寂静,远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勾勒出巍峨宫殿沉默的轮廓。
一切都和来时一样。
仿佛他刚刚用半条命换来的那个足以倾覆王朝的恐怖预言,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窥天筹碎裂时的触感,以及……来自星骸裂口之后的,冰冷粘稠的恶意。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皇城深夜凛冽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震骇、急切、乃至被羞辱的愤怒,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却异常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无人听见的低语。
“棋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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