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房檐处,几片明显是新铺上去的茅草,以一种极其奔放不羁的姿态扭曲地叠在一起,与其说是修补,不如说更像是在原本还算整齐的屋顶上打了个潦草的补丁,而且这补丁看起来……岌岌可危。
她心头刚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只听那新铺的茅草处传来一阵的“吱嘎”声,紧接着……
“哗啦啦——轰!”
众目睽睽之下,那被林啸“精心”修葺过的一角屋顶,竟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碎草、朽木夹杂着灰尘如同小型瀑布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覆盖了正下方的鸡窝。
“咯咯哒——!!!”
窝里唯一那只下蛋勤快的老母鸡,惊得炸开翅膀,拖着一条被碎木片划伤的腿,连飞带跳的逃窜出来,满院子扑腾,鸡毛与尘土齐飞。
刹那间,小院里死一般寂静。
刚才还夸得起劲的王家婶子和孙大妈,笑容僵在脸上,张着嘴,半晌,才干笑两声:“呵……呵呵……孩子……心意是好的,手艺……手艺还能再练练……”
说完,互相使了个眼色,提着篮子挎着包,脚底抹油般飞快溜走了。
小石头和小伙伴们也傻了眼,不知谁先“噗”了一声,然后一群半大小子憋着笑,一哄而散。
林啸脸上的自豪和委屈瞬间冻结,看着那塌掉的屋顶、漫天飞舞的灰尘、以及惊叫的老母鸡,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都石化了。
沈青崖站在原地,帷帽上落了一层灰,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僵成雕像的“好大儿”。
抬起手,拂了拂帷帽上的灰尘,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平静,平静,不动怒,保命第一,不生气不生气……
……
赶不走林啸的第六日,她照例去海边垂钓。
夕阳西下,她提着空鱼篓返回,刚走近小院,就看见一股浓烟从灶间冒出!
她心头一紧,却见灰影狂奔出来,焦急地用头拱她。
冲进院子,只见灶间浓烟滚滚,林啸灰头土脸地跑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挥舞锅铲:“娘!我想给您做饭,这火候没掌握好……”
看着被熏黑的墙壁和烧焦的锅底,沈青崖放下鱼竿,舀水浇灭灶膛里的烟。
她转过身,隔着灰纱,用一种生无可恋的平静语气说:
“林啸。”
“哎,娘!”
“你看,”她指着满目疮痍,“你来了之后,水缸见底,柴火劈废,屋顶塌了,厨房也快点了。”
她顿了顿,声音透着一丝真正的疲惫:“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行行好,走吧。再待下去,我怕我等不到仇家上门,就先被你孝死了。”
是夜。
沈青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林啸沉稳的呼吸声,这几日他那些“胡言乱语”却在脑中反复回响。
汴州的大人物,师父之死是一场交易……
如果这一切有那个大人物推动,那当年的事,就绝不仅仅是师门恩怨那么简单。
她这只想缩在壳里了此残生的寄居蟹,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放在了某个巨大的棋盘上。
……
经过一日的折腾,林啸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沈青崖的几次驱赶,最终都败给了少年那双执拗又湿漉漉的眼睛,以及他那能把“为您好”变成“拆您家”的清奇脑回路。
接下来的几日,白沙村的沈氏小院,可谓鸡飞狗跳,烟火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无奈的辛酸。
水缸在他抢着挑水时磕出了裂缝;柴火被他的劲道劈得碎末横飞;那角塌了的屋顶勉强补上,却留下了永久的抽象派补丁印记;连唯一的老母鸡,见了他都扑棱着翅膀绕道走。
沈青崖从最初的血压飙升,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认命般的叹息。
就当是养了只……特别能吃的看门犬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然而,这份“热闹”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夜,月黑风高,潮声呜咽。
村口方向骤然爆发的哭喊与斥骂声,如利刃般划破了夜的宁静。
又来了。沈青崖于黑暗中睁眼,帷帽下的眉头紧锁。黑煞门去而复返,且声势更甚。为一虚无缥缈的“宝贝”,如此不依不饶,背后定然另有缘由。
火把跳跃,映出十几条凶煞身影。
为首的是右腿微跛、脸色怨毒的三爷。他正对一位核心人物指手画脚。
被簇拥那人,身着藏蓝锦缎短褂,手持一对精钢判官笔,正是黑煞门刑堂副掌事——“铁笔判官”崔先生。
三爷见靠山已到,底气十足,扯着嗓子尖声叫骂:
“白沙村的刁民都给老子听好了!七天前那戴帷帽的婆娘伤我黑煞门弟兄,今日崔先生亲至,就是来讨个公道!识相的,就把那宝贝和装神弄鬼的女人交出来!从今往后,村里的供奉再加三成!少一文钱,老子就烧你们一间屋,打断一条腿!违者!格杀勿论!”
喽啰们开始凶狠地踹砸村民的篱笆院墙,顿时鸡飞狗跳,孩童的哭喊声和妇人的哀求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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