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夜的折府,定襄堂里烛火如星子般缀满梁间,银灯高挂着,将朱红的窗棂、描金的桌椅映得满室暖红。
琼奴正坐在案前包素馅饺子,指尖捏出的褶子匀净整齐,她特意在两枚饺子里裹了铜钱。
一枚要悄悄放进折夫人的碗里,另一枚攥在手心捏了捏,想着若折淙在,定要趁他不注意塞到他碟中,看他咬到铜钱时惊喜的模样。
郦娘子坐在一旁,手里捻着暖炉,看着琼奴越发娴熟的手法,忍不住笑着说起旧事:“淙儿三岁那年守岁,见包饺子热闹,非要凑趣,结果把面团捏成了歪歪扭扭的小疙瘩,还举着跑去找他父亲,哭着说‘这是给爹爹的军功章。”
折夫人听得笑出了声,眼角却悄悄泛了湿,抬手拭了拭,又笑着摇头。
琼奴握着擀面杖的手顿了顿,面粉落在案板上沾出细痕,她轻声接话:“如今他在西北保家卫国,定能挣来真正的军功章,风风光光地回来。”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丫鬟清脆的通报:“少夫人,柴府、沈府的人送年礼来了!”
琼奴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迎出去,只见两个小厮各捧着描金漆盒立在廊下,见了她齐齐躬身:“少夫人,这是柴少夫人、沈少夫人给郦娘子和折府备的新岁礼。
两位夫人说,知道郦娘子在折府过年,本想亲自登门拜贺,又怕扰了您家守岁的清净,便先把礼送过来了。”
琼奴刚接过礼单,院外又传来脚步声,杨家、范家的小厮也提着礼盒来了。
为首的小厮笑着回话:“少夫人,我家夫人听说折府今夜守岁,特意备了些年货,还说盼着折将军早日凯旋,明年咱们几家再一同热闹。”
她正忙着道谢,杜府的丫鬟也提着锦袋赶来,双手递上一个绣着墨竹的包裹:“少夫人,这是我家夫人亲手绣的墨竹纹披帛,让奴婢给郦娘子送来,还附了字条。说,娘在折府宽心住,女儿年后便来看您’。”
琼奴将字条展开,递到郦娘子手里,笑着说:“大姐姐还是这般心细,手巧得很,这披帛的针脚,比去年更精致了。”
郦娘子指尖拂过字条上熟悉的字迹,眼眶微热,又低头摸了摸锦袋里的披帛,柔声道:“这孩子,总记挂着我。”
折夫人笑着打趣:“可见郦姐姐平日里教女用心,孩子们个个都孝顺体贴。”
琼奴忙吩咐丫鬟将各家贺礼分类收进偏院库房,柴府的蜜饯、沈府的腊味、杨家的熏香、范家的干果一一归置妥当,满室的食物香气混着暖意,倒添了几分阖家团圆的热闹。
子时的梆子声从街头传来,刚落音,外头便“咻”地一声炸开烟花,一簇簇金红的光团在墨色夜空里绽放,碎成漫天星火,落进窗棂时,映得琼奴眼底亮闪闪的。
她下意识往门口望了望——去年这时,折淙总会从背后轻轻捂住她的眼睛,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低声说“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你在”。
今年虽少了他的身影,可身边有婆母的慈爱、母亲的牵挂,还有各家姐妹的心意隔着院墙传来,倒也不显得冷清。
折夫人和郦娘子各摸出一个红封,一同递到琼奴面前。
折夫人的红封绣着“福寿”,郦娘子的则缀着缠枝莲,两人异口同声道:“新年讨个好彩头,盼着咱们今年都顺顺遂遂,更盼着淙儿平安回来。”
琼奴双手接过红封,指尖触到里头厚实的暖意,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潮。
大年初一清晨,琼奴陪着折夫人去给几位世交老夫人拜年。
马车碾过残雪未消的青石板,街头处处是穿新衣的孩童、并肩而行的夫妻。偶尔见着人家手里牵着蹦跳的孩子,琼奴的目光便会悄悄滞涩片刻,又很快收回,装作看街边的灯笼。
折夫人看在眼里,下车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温和:“别急,春日一到,柳枝抽芽,人也就该回来了。”
到了枢密使白家,白夫人拉着琼奴的手,问起折淙的消息。
琼奴笑着回话:“多谢白夫人惦记,前阵子还收到过他托人带的口信,说一切安好,想来近日该有书信了。”
转身去廊下候着时,却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她怕再说下去,藏在眼底的思念会忍不住掉下来。
年后的日子像指间的沙,过得飞快。腊梅谢了,落英铺在阶前成了浅黄的绒毯;院角的柳枝渐渐抽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
连窗台那盆绿梅,也在暖春里落了最后一片花瓣,枝桠间冒出星星点点的新芽。
琼奴每日晨起,还是会先去窗台看看那株梅树,只是如今多了件事,给西北写家书。
她从不在信里提思念的苦,只捡着府里的趣事写:庄子里的春耕动了,佃户送来新磨的米;书坊新到了一批话本,有本讲边疆将军的,写得倒有几分像折淙;娘教她酿了肉桂酒,酒曲是从江南寻来的;连织锦新学了茯苓酥的方子,第一次做就甜得正好。
末了,才在信末添一句极轻的话:“天暖了,记得换薄些的铠甲,别贪凉。”
三月初的一日,折府忽然来了宫里的人,内侍捧着明黄色的信封,进门便笑着道喜:“沈老夫人,少夫人,大喜!
西北战事已平,西夏溃败,已与大宋签下协议,承诺十年内不犯边境,每年还会进贡良马与丝绸。
将士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启程回京,明日便能到城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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