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萧绝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殓房内原本就凝滞的气氛。
空气仿佛被抽干,压迫感无声蔓延。
赵铁河与孙师爷脸色“唰”地白了,慌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官(卑职)参见王爷!”
老仵作更是直接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唯有云芷。
她依旧站立在原地,只是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迎上那道冷冽的审视。雨水打湿的囚服紧贴着她单薄的身躯,脖颈上的木枷印痕还未消退,但她挺直的脊梁和那双过于镇定的眼睛,让她在这群惶恐的官吏中,显得格格不入。
萧绝并未叫起,他迈步走近,玄色锦袍的衣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与这殓房的腐朽气息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先是掠过木台上那具焦黑尸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便如同冰锥般,牢牢钉在云芷身上。
“本王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有人在此高谈阔论,妄断生死?”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之音,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赵捕头,京兆尹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戴罪之身的官奴来指点查案了?”
赵铁河额上冷汗涔涔,腰弯得更低:“王爷息怒!是…是下官无能,案情胶着,听闻此女之父曾是宫廷画师,故想让她尝试…尝试能否绘制死者容貌,以便追查……”
“绘制容貌?”萧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讥诮的弧度,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云芷脸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皮囊,直透内里,“就凭她?对着这么一具……东西?”
他刻意顿了顿,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哗众取宠。”
四个字,冰冷如刀,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孙师爷更是后悔不迭,早知会惊动这位煞神,他绝不会多那句嘴!
面对这足以让常人胆寒的威压和质疑,云芷却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肩胛处隐隐传来的痛楚(那是穿越前与“屠夫”搏斗留下的记忆),以及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惧。她知道,这是危机,也是契机。若不能在此刻证明自己的价值,等待她的,可能不仅仅是官奴的命运。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不闪不避,直视着萧绝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
“王爷谬论。民女并非妄断,而是依据骨骼特征推断。若王爷不信,可否赐予纸笔?”
她顿了顿,迎着萧绝愈发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民女愿当场复原此死者容貌。是与不是,画成之后,自有分晓。”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赵铁河和孙师爷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芷。这女子是疯了不成?在靖王面前还敢如此狂妄?当场复原?就凭这堆焦骨?
萧绝眼底的冰寒似乎凝滞了一瞬。他审视着云芷,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慌乱,但没有。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冷静,以及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甚至任何一个囚犯眼中见过的,笃定。
有趣。
他倒要看看,这罪臣之女,能玩出什么花样。
“好。”萧绝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听不出喜怒,“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
他侧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取纸笔来。”
“是!”侍卫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里,殓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萧绝负手而立,不再看云芷,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雨丝,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已然失去兴趣。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始终笼罩着每一个人。
赵铁河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垂手侍立,心中七上八下。
云芷却利用这段时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具焦尸。这一次,她的观察更为细致、系统。她不再需要言语解释,而是在心中默默构建着三维模型。
颅骨测量: 颅长、颅宽、颅高,估算着头型指数。颧弓的宽度,下颌角的形态,推测着面部的宽窄和轮廓。
眼眶分析:残存的眼眶形状、大小、间距,这决定了眼睛的基本形态和神韵。
鼻骨重建:虽然鼻软骨已焚毁,但鼻骨的残留部分提供了鼻梁高度、长度和根部的关键信息。
颌面关系:上颌与下颌的相对位置,影响着面部的突度和嘴型。
肌肉附着点:颅骨表面那些细微的凹凸、嵴线,是面部肌肉附着的地方,它们决定了脸颊的丰满程度、嘴角的形态等软组织特征。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在那焦黑的骨骼上逡巡、测量、记录。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特征,都在她脑中迅速转化为绘画的线条和明暗。
很快,侍卫取来了纸笔——普通的宣纸和一支狼毫笔,还有一方简陋的墨砚。
条件简陋,但足够了。
云芷走到殓房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旁,将宣纸铺开。赵铁河示意一个衙役上前磨墨,那衙役战战兢兢,墨汁都溅出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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