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命令如山,不容置疑。墨韵斋的狼藉尚未彻底清理,云芷已在一众侍女和侍卫的严密护送下,迁入了靖王寝殿的东偏殿。此处与萧绝的主殿仅一廊之隔,陈设简洁却样样精致,地面铺着厚厚的绒毯,行走无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萧绝惯用的冷松香,驱散了昨夜的血腥与惊恐。
防卫之森严,远超墨韵斋。明哨暗桩林立,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所有窗户皆已加装内嵌精钢的暗格,白日里也需开启特定机构方能透入天光。云芷明白,这是必要的保护,却也像一只华美的囚笼。她带来的画具和卷宗被妥善安置在偏殿的书房里,成了这陌生环境中唯一熟悉的存在。
搬迁事宜甫定,萧绝便出现了。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与随之而来的震怒从未发生。他没有过多寒暄,只是环视了一下偏殿的环境,确认防卫无虞后,便极其自然地在书房外间那张花梨木大书案后坐了下来,仿佛这里本就是他处理公务的所在。
“本王在此处理些文书,你自便。”他语气平淡,随手拿起一份边境军报,目光沉入字里行间,不再看她。
云芷站在内间门口,一时有些无措。这偏殿虽分内外,却并无严密隔断,仅以一道珠帘和一座多宝阁略作区分。他坐在外间,强大的存在感便无孔不入地弥漫开来,让她无法忽视。
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走到内间的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画笔。然而,心思却难以立刻沉静。外间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或是他起身踱步时衣袂摩擦的窸窣声,都清晰地传入耳中。空气中那冷松香似乎也越发清晰,与她惯用的墨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绪不宁的氛围。
最初的几个时辰,便在这样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度过。他批阅他的公文,她研究她的卷宗,彼此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直到夜幕降临,侍女悄无声息地送来晚膳,布在外间的圆桌上。
“先用膳。”萧绝放下笔,起身走到桌边,语气依旧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云芷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桌上菜肴精致,却只有两副碗筷。她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姿态拘谨。
食不言。席间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轻碰的声响。萧绝用餐仪态优雅,速度却很快,显然军旅生涯留下的习惯。云芷吃得很少,心思浮动。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云芷微怔,抬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烛光下,那目光似乎不似白日那般冰冷。“……不是,多谢王爷,饭菜很好。”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自己面前一盘未曾动过的、清淡的翡翠虾仁推到了她面前。
一个细微的,近乎体贴的动作。云芷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声道:“谢王爷。”
用罢晚膳,侍女撤去残席,又奉上清茶。萧绝并未立刻回到书案后,而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重重守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的庭院。
“对于影阁此次行动,你怎么看?”他忽然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芷放下茶盏,收敛心神,认真回答:“他们反应极快,目标明确。这说明,第一,我们之前的调查,尤其是对隆昌货栈的探查,确实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或敏感神经。第二,他们在王府内部,或者能接触到王府内部信息的人中,极有可能有眼线,否则无法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和我的位置。第三,他们不惜暴露力量,强行刺杀,说明……他们非常忌惮我,或者说,忌惮我能‘画’出的东西。”
萧绝转过身,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忌惮你……看来,你这支笔,比万千刀剑更让他们恐惧。”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云芷不敢确定。
“王爷过誉。只是他们做贼心虚罢了。”她谦逊道。
“非是过誉。”萧绝走回书案后,却没有立刻坐下,目光落在她内间书案上那些散落的、关于“鲛人香”和刺客身法的笔记草图,“你之所学,闻所未闻,却能直指要害。若非有你,本王如今恐怕还在那些权贵虚伪的辞令中打转。”
这是他对她能力的直接肯定。云芷心中微动,一种被认可的暖意悄然流淌,驱散了些许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
“民女只是尽己所能。”她轻声道。
夜色渐深,萧绝继续处理公务,云芷也重新投入对“鲛人香”气味成分的进一步分析中。她发现,那腥臊气并非单一来源,除了海兽油脂,似乎还混合了某种极罕见的植物汁液,这种植物据说只生长在西南瘴疠之地的深谷中。
她将这个发现记录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珠帘边,低声禀报:“王爷,关于那‘鲛人香’,民女可能有些新发现。”
萧绝从公文中抬起头:“讲。”
云芷便将植物汁液的推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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