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夜,是墨汁泼洒开的世界。
官船在夜色中静静停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两岸是模糊的黑影,远处零星渔火如同鬼魅的眼睛,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明明灭灭。水流拍打着船舷,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哗哗声,更衬得四野阒寂。白日里还能见的冬日萧索景象,此刻完全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种无边的、令人心悸的空茫。
云芷住在官船二层一间位置相对隐蔽的客舱内。舱内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一隅。她并无睡意,白日里在甲板上看到的运河景象还在脑中盘旋——浑浊的河水,往来如梭的各式船只,岸边忙碌的码头力工,以及那始终萦绕在心头的、关于“白墨”和那颗“朱砂痣”的谜团。她坐在窗边的小几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木板上划动着《江湖图》中那硬朗的轮廓,试图在脑海中将其与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盐商形象重叠。
萧绝的舱房就在她的隔壁,相隔不过一道不算厚实的木板墙。她能隐约听到那边似乎也并无动静,不知他是否也已歇下,亦或是同她一样,在黑暗中警醒地思索着前路的诡谲。
夜渐深,寒意透过船板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云芷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正欲起身添件衣服,动作却猛地僵住。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水波荡漾的声音,传入了她高度集中的耳中。
像是……湿漉漉的东西,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摩擦着船体外壁。
很轻,几乎被水流声完全掩盖。但云芷穿越前受过训练的耳朵,以及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瞬间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呼吸下意识地放轻,指尖冰凉。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在这茫茫运河之上,深更半夜,若有歹人从水中而来,目标会是谁?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值守的侍卫似乎并无异样,或许是他们隐藏得太好,也或许是……来者手段太高明。
那细微的摩擦声停了。
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咯”的一声,像是极薄的利刃插入门缝,悄无声息地拨动着门闩。
云芷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环顾四周,舱内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床榻、一个小几和她的行李画具,并无任何可作武器之物。她猛地抓起床头小几上那盏沉重的青铜油灯,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身体紧贴着冰冷的舱壁,死死盯住那扇正在被无声开启的舱门。
门闩被彻底拨开。
舱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带着河底淤泥腥气和死亡气息的寒意率先涌入。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全身湿透,紧裹着黑色的水袍,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死鱼般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手中反握着一柄窄细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刃,显然是淬了剧毒。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紧贴舱壁、手持油灯的云芷,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鬼魅般直扑而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手中的毒刃直刺她的咽喉!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容人反应!
云芷瞳孔猛缩,几乎能感受到那刃尖带来的死亡寒意。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油灯狠狠砸向对方的面门,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
“哐当!”油灯被刺客轻易格开,砸在舱壁上,灯油泼洒,火苗瞬间窜起,却又因缺乏燃料而迅速黯淡下去,舱内光线骤暗。
那毒刃没有丝毫停滞,依旧如影随形!
就在云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
“砰!”
她身旁的那道木板墙,猛地从内部炸开!木屑纷飞中,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闪电,裹挟着滔天的怒意与凛冽的杀气,悍然闯入!
是萧绝!
他甚至来不及拔剑,在那毒刃即将触及云芷咽喉的前一瞬,他蕴含着恐怖内力的手掌,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刺客握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狭小的船舱内清晰响起。
刺客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毒刃“铛啷”落地。但他显然也是亡命之徒,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直掏萧绝心窝!
萧绝眼神冰寒如万载玄冰,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快若奔雷,直接点向刺客的肘关节!
又是“咔嚓”一声,刺客的手臂软软垂下。
而这时,萧绝才顺势抽出一直握在手中的佩剑。剑光在昏暗的舱内如同惊鸿一闪,没有丝毫花哨,直刺刺客咽喉!
那刺客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骇然与绝望,想躲,却已来不及。
剑尖精准地没入咽喉。
他甚至没能发出最后的声音,只是瞪大了那双死鱼般的眼睛,身体抽搐了两下,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洇湿了舱板。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刺客闯入,到萧绝破墙、夺刃、断臂、毙敌,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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