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男子离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的黑暗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沉重的气密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回原位,将外面通道里隐约的血腥与硝烟味也一同隔绝。北极地下基地的核心控制大厅内,瞬间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只剩下能量系统低沉的、持续不断的运行嗡鸣,以及头顶应急灯单调闪烁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电流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金属冷却的焦糊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剧烈释放后的空洞感。
沈清弦背靠着冰冷依旧的控制台底座,缓缓滑坐在地,金属地板传来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让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但她似乎感觉不到这寒冷,也感觉不到身体各处伤口传来的、被疲惫和紧张暂时麻痹的钝痛。她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残留着那枚“火种”离开时,最后一丝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温热触感。
空了。
怀里空了,手里空了,心里……也仿佛被掏空了一大块。
那枚陪伴她穿越枪林弹雨、跋涉千山万水、承载了无数牺牲与秘密、一度成为她生命唯一支柱的“火种”,就这样被交了出去。像递出一块冰冷的石头,像送走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亲手掐灭了黑暗中最后一簇摇曳的烛火。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如同北极冰盖下的寒流,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她,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她完成了使命吗?“净化之火”已经发射,射向了那个代表毁灭源头的坐标。可结果呢?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乱的雪花和无法解读的警报。那个神秘的风衣男子语焉不详的话语,更让这一切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迷雾。她点燃了一场大火,烧掉了什么?又惊醒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像一个耗尽力气点燃了烽火的士兵,却看不到烽火台下是援军还是敌军,甚至不确定这烽火,究竟是求救的信号,还是……招致毁灭的灯塔。
周维明、守碑人、夜莺、老铁、“档案员”……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他们的期盼、他们的牺牲、他们未竟的嘱托,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活下来了,走到了这里,似乎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又仿佛坠入了一个更大的、更黑暗的谜团。这真的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不是啜泣,只是无声地、汹涌地流淌,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迅速凝结成小小的冰晶。不是因为悲伤,或许也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茫然、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仿佛被命运彻底抛弃的孤独。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入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试图在这绝对的寂静与孤独中,寻找一丝可怜的温暖和庇护。警报灯的红光在她身上明明灭灭,如同生命最后微弱的脉搏。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一阵尖锐的、不同于系统警报的、更加急促的“滴滴”声,从控制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打破了大厅的死寂。
沈清弦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声音来源。是那个之前用来验证她身份、此刻已经黯淡下去的手掌凹槽旁边,一个之前并未注意到的、小小的物理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下面还有一个几乎被磨损的、类似信封的刻痕。
还有东西?是系统残留的信息?还是……那个风衣男子留下的?
她挣扎着爬起,踉跄走到控制台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按下了那个闪烁的指示灯。
“咔哒。”一声轻响,指示灯下方的面板滑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暗格。暗格里没有复杂的设备,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信纸,和一个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小U盘。
她的心猛地一跳。周维明?还是……守碑人?亦或是……那个风衣男子?
她颤抖着,先拿起那张信纸,缓缓展开。纸张脆弱,上面的字迹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钢笔字——是周维明的笔迹!日期标注的,正是他失联前的不久!
“清弦,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走到了最后,并且……做出了选择。无论你选择交出‘火种’,还是带着它走向终结,我都为你感到骄傲,也请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开篇第一句,就让沈清弦的泪水再次决堤。他早就预料到了?预料到了她可能面临的抉择?
“‘火种’是钥匙,但真正的锁,从来不在外面,而在人心。‘净化之火’能焚毁有形的堡垒,却无法净化无形的贪婪与疯狂。它的发射,或许能暂时打断‘理事会’和‘低语者’的进程,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不要试图去寻找所有的答案,清弦。真相如同深海,看得太久,自己也会溺毙。有些重量,不该由你一个人来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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