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锦瑟院”三个字,陆云晚的神经瞬间绷紧。
景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审慎的评估:“……陆氏自入府后,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接触。用度时常被克扣,生活颇为清苦,但未曾听闻有何怨言或逾矩之举。性子……似乎颇为怯懦安静。前些时日,曾因月例被克扣之事,与账房管事有过一次争执,据说是据理力争,最终拿到了部分份例,但之后便再无动静。此外……坊间有些关于她命格不利的流言,在府中私下流传颇广。”
景先生的汇报客观而简洁,没有掺杂太多个人感情,但信息量却极大!他不仅知道锦瑟院被克扣用度,知道她与账房争执,甚至知道府中流传的关于她的流言!这说明,秦啸对府内的情况,绝非一无所知!他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而且相当灵通!
陆云晚心中巨震。她一直以为秦啸对她、对后宅这些琐事是完全漠不关心的。现在看来,他并非不知情,只是……选择了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那他对自己这个“冲喜新娘”,究竟是何看法?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秦啸才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了。柳家那边,派人盯着点。至于锦瑟院……只要安分守己,便随她去吧。流言蜚语,不必理会。”
“随她去吧”、“不必理会”。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口吻,但结合他知晓内情的前提,这态度便显得意味深长。这是一种基于了解的漠视,一种权衡之后的放任。或许,在他眼中,只要她不惹麻烦,不挑战他的权威,不卷入前朝后宅的纷争,那么她的存在,便无足轻重,不值得他耗费心神。
“是,将军。”景先生恭敬应道,“还有一事,三皇子殿下派人递了帖子,邀您三日后过府一叙,您看……”
“回复殿下,臣准时赴约。”秦啸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果断。
接下来的谈话,转向了朝堂局势和军务安排,已非陆云晚所能理解和关心。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极易被巡逻的亲兵发现。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湘妃竹丛,沿着原路返回。月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与震撼。
今夜意外听闻的对话,信息量巨大,彻底颠覆了她对秦啸的某些认知。他并非全然漠视府内情况,他知晓她的处境,知晓柳姨娘的动向,甚至知晓朝中势力的拉拢。而他旧伤缠身,且似乎对太医乃至军中医官都失去了信心……
这两个信息点,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两点星火,在她心中交织、碰撞。秦啸的伤,是她的一个潜在机会,但如何利用这个机会,需要极高的智慧和恰当的时机。而秦啸对府内情况的了解,则意味着她今后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谨慎,任何看似微小的举动,都可能落入他的眼中。
回到锦瑟院,轻轻合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夜色。秋月仍在熟睡,对今夜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陆云晚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渐沉的明月,心中波澜起伏。秦啸这座冰山,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但危险之中,往往也蕴藏着机遇。
她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处境和策略。在秦啸那双看似漠然、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睛底下,她该如何继续她的“蛰伏”与“发展”?那困扰他的旧伤,又该如何才能自然而然地、不引起怀疑地,成为她接近他、甚至……改变自身命运的契机?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陆云晚的脑海中,却已开始飞速运转,勾勒着未来的种种可能。这场深宅中的生存游戏,因为今夜意外的听闻,进入了更加复杂而微妙的第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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