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梁正(朱厚照)过得异常“规矩”。 每日五更天便起身,在宫人的伺候下梳洗穿戴,参加例行的早朝。
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端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听着鸿胪寺官员唱奏,以及内阁大臣们处理一些程式化的事务,但他始终保持着专注的神态,并未如历史上朱厚照早期那般流露出不耐或倦怠。
这细微的变化,被朝堂上那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们敏锐地捕捉到了。尤其是内阁首辅刘健和次辅李东阳,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在退朝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陛下近日,似乎沉稳了些。”李东阳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刘健捻着胡须,眉头微蹙:“少年心性,偶有静时,也未可知。还需再观后效。”他内心深处,对这位新帝的“不安于室”仍抱有极大的担忧,毕竟先帝弘治仁厚勤政,而这位太子当年的“劣迹”可是屡有听闻。
早朝后,梁正通常会去文华殿听讲官日讲。这是明代皇帝接受经史教育的固定环节。
今日轮到翰林院学士王鏊讲《尚书·无逸》。 王鏊学问渊博,引经据典,阐述周公劝诫成王勿贪图享乐,要知稼穑之艰难,知小民之依的道理。
梁正端坐听着,心中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些古老的治国智慧,与他前世学习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现代公共管理理论固然不同,但在体恤民情、励精图治的核心精神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故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王鏊声音清朗,回荡在殿中。
待他讲完一段,梁正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问道:“王先生,周公所言‘知小民之依’,固然在理。然则,如何方能真正‘知’之?是仅凭地方官奏报之文牍,抑或是…朕当亲至阡陌之间,察其颜色,闻其声息?”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王鏊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帝会突然发问,而且问得如此…切中要害。历来皇帝听讲,多是默然接受,至多询问经义不解之处,鲜少直接质疑“知”的途径与方法。
“这…”王鏊沉吟片刻,谨慎答道,“陛下圣虑深远。文牍奏报,固然是了解民情之一途,然难免有官吏粉饰之弊。圣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故广开言路,兼听则明,亦是‘知’之要道。至于亲至阡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想法过于惊世骇俗,“陛下万乘之尊,关系社稷安危,恐不宜轻动。”
梁正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道:“先生所言亦有理。然朕常思,居于九重宫阙,所见皆金碧辉煌,所闻皆歌功颂德,长此以往,或真与民间疾苦相隔膜了。此事,容朕再思之。”
这番话,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十五岁少年的深思熟虑。王鏊心中震动,再次躬身:“陛下能作此想,实乃天下万民之福。” 消息很快传到了司礼监和内阁。
“皇爷近日…似乎格外关心民生吏治?”刘瑾一边为梁正磨墨,一边试探地问道。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少年天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依旧是那张脸,但眼神深处那份随意和跳脱,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
“哦?”梁正头也没抬,正在翻阅一份来自陕西的灾荒报告,“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该关心吗?”他随手拿起朱笔,在那份报告上批红,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写下“该部知道”或“下所司议行”,而是具体写道:“着户部速核实地灾情,详议赈济条陈,务必使灾民得沾实惠,毋使吏胥克减。另,着都察院遣御史一员,暗访赈济发放情形,据实奏报。”
批示简洁明了,直指要害,甚至考虑到了政策执行中可能出现的贪腐问题,并安排了监督机制。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皇帝的手笔,倒像是个深谙官场运作和地方事务的能吏。
侍立在旁的司礼监随堂太监丘聚看得眼皮直跳,悄悄瞥了刘瑾一眼。刘瑾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沉了沉。
批完几份紧要奏疏,梁正放下朱笔,揉了揉手腕,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刘瑾,朕记得前几日,英国公张懋似乎上过一本题本,是关于京营官军粮饷折色发放迟滞的?”
刘瑾心中又是一凛,那只是一份普通的例行报告,他本以为皇帝不会留意。
“回皇爷,确有此事。奴婢已按旧例,批了‘兵部知道’。” “嗯。”梁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京营乃朝廷根本,将士粮饷关乎军心士气。明日你去兵部传朕口谕,让他们将此事办理情形,限五日内详细回奏。若有拖延克扣情弊,查明严参。”
“是,奴婢遵旨。”刘瑾连忙应下。
丘聚趁着端茶倒水的间隙,凑到刘瑾耳边,极低声道:“厂公,皇爷这几日…批红的条理,询问的事情,可不像…”
刘瑾用眼神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脸上依旧挂着谦卑的笑容,心里却翻腾起来。这位小皇帝,落水醒来后,似乎开了窍?这究竟是福是祸?他原本凭借着引导皇帝嬉游享乐而稳固的权位,是否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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