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可以去考科举吗?
这看似荒诞的问题,如今却真切地摆在了松江府上海县知县张致亨的案头。
他反复摩挲着手中这份特殊的“科举报名文书”,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凭心而论,他翻遍了《大明会典》,查尽了皇明祖训,竟找不到半个字明令禁止女子应试。
律法之上,确确实实留着这么一道谁也不曾在意过的缝隙。
然而,十七世纪的大明终究是礼教森严的天下。
“三从四德”虽未白纸黑字写明不准科举,可千百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早已成了另一道更坚固的无形枷锁。如今这枷锁,正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叩响。
“难,难,难!”
张致亨长叹一声,在书房内踱起步来。
准了她?
无异于在士林投下一道惊雷。
且不说考场规矩、号舍安排皆是依照男子设定,单是那帮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这七品知县淹死。
届时“伤风败俗”、“蛊乱纲常”的弹章,怕是会像雪片般飞往京城。
不准?律法依据何在?若那女子不服,层层上告,乃至敲响登闻鼓,闹到御前……他张致亨岂不是落得个“曲解祖训、阻塞贤路”的罪名?
这烫手的山芋,这前所未有的难题。张致亨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手中的文书重若千钧。
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在这沉闷的世道里,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是哪个女子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挑战千年铁律,要去考科举?
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陈圆圆。
那么,这位曾经的秦淮绝色、如今的“忘忧舫”陈先生,为何放着清静日子不过,偏偏要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科举考场呢?
原因简单而纯粹,甚至带着几分理想主义的执拗——她想要一个“正式”的身份,她要做一个名正言顺的“老师”。
在“忘忧舫”收徒授业的这段时间,她虽赢得了“陈先生”的尊称,却也尝尽了世间冷暖。
纵使她才华横溢,倾囊相授,但在世俗眼中,她与她的学生们,终究是“无籍无品”的民间女流,所授之学不被官方承认,学生结业亦无任何凭证,前途依旧渺茫。
一股不平之气在她胸中积聚:为何学问高低,要以男女之别来论断?为何传道授业之资格,不能靠才学争取,而要先看身份?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她心中坚定地萌生:“我要去考科举!”
她要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去撞一撞那唯有男子才能踏入的贡院大门。
她不仅要为自己争一个“进士”出身,更要为天下所有渴望读书明理的女子,争一个能被律法承认的“教师资格”。
当她将这个决定告知画舫中的学生时,满座皆惊。
然而,看着陈圆圆眼中那簇不曾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的火焰,女孩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眼中也渐渐亮起了混合着希望与勇气的光芒。
她们的先生,此番要挑战的,是整个世界的规矩。
上海县衙内,
知县张致亨看着堂下这位风姿绰约、神色平静的“陈先生”,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那个……陈、陈先生……”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在这位名声在外的奇女子面前维持住最后一点官威,“您看……这科举一事,千百年来皆是男子入场。您这般才学,何苦……何苦非要来蹚这浑水呢?”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满是无奈的坦诚:“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本官一马,成不成? 您这状纸一递,我这县衙的门槛,怕是要被那些卫道士的唾沫星子给淹了啊!”
张大人。
陈圆圆轻轻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大明律》与《科举条例》,可有一条写明女子不得应试
她向前微倾身子,目光直视着张知县闪烁不定的双眼,语气温和却锋芒毕露:既然律法无禁,便是可行。张大人身为父母官,能否行行好,依法办事,她特意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将小女子这桩报名,照章批了?
这、这个……
张致亨被她问得语塞,手中的文书不住抖动,那个……实在是……
他这个那个了半天,终究在陈圆圆坚定的注视下颓然坐倒,长长叹了口气。
松江府衙内,气氛比县衙更凝重了几分。
知府王璟捏着那张由上海县呈报上来的文书,只觉得掌心都在发烫。
他抬眼看了看堂下静立着的陈圆圆,那从容的气度反而让他更加坐立难安。
“咳……陈、陈姑娘……”
王知府清了清嗓子,试图端起威仪,可话一出口就露了怯,“这个……按《大明律》……那个……”
他“这个”、“那个”地支吾了半晌,脑子里飞快地把《大明律》和《科举条例》翻了个遍,却悲哀地发现,张知县说得没错——确实找不到半条禁止女子应试的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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