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主使者陈德平:文官的惊魂与理性挣扎
几乎是凭着本能,陈德平被亲随搀扶着,踉跄地回到了下榻的馆驿院落。
关上房门的瞬间,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身体才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一声声炮响,仿佛还在他耳膜深处轰鸣,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木靶被弹雨撕碎、城墙在火光中崩塌的景象。
他冲到桌边,抓起茶杯想喝口水镇定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杯盖与杯身磕碰,发出连续不断的、细碎而羞耻的“咯咯”声。
他颓然坐下,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运用平生所学的儒家经典来平复心境,但脑海中浮现的只有“雷霆之威,非人力可抗”的绝望念头。
“存亡之秋……此真乃存亡之秋也……”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恐惧如同冰水,浸透了他的骨髓。但他毕竟是阮主倚重的能臣,短暂的失态后,强烈的责任感开始压过个人的恐惧。
他闭上眼,不再去回想那毁天灭地的场面,而是强迫自己思考:“主上托付性命与国运于我,我岂能就此崩溃?”
他站起身,走到水盆前,将整张脸埋进冰冷的清水里。刺骨的寒意让他猛地一激灵,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一些。他擦干脸,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惊悸。
他端坐于书案前,铺开信纸,磨墨的动作缓慢而稳定。墨锭与砚台摩擦的声音,此刻成了安定心神的良药。
他知道,这封信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大阮的国祚。他必须将那份恐惧,转化为最清醒、最理性的警告,甚至是不惜以自身声誉作为代价的泣血进言。
笔尖落下,他开始奋笔疾书,将所见所闻、所感所惧,毫无保留地倾泻于纸端。
主上亲启:
臣德平顿首,今日校场一行,如历噩梦,魂悸魄动,至今未平。明军之强,非言语所能形容万一,绝非我大阮乃至昔日郑氏所能抗衡。
现将所见所闻,据实以报:
一、 明军火器,宛若神魔:
1. 步铳(明称“汉阳造”):其铳发射之速,快我火绳枪五倍不止!兵士所用为纸壳定装弹,咬开即用,循环轮射,弹雨不绝。百步之外木靶,瞬息间即成齑粉。
我军若列阵而战,未及近身便已崩溃。
2. 手掷雷(明称“手榴弹”):黑铁所铸,掷入壕垒,轰然爆裂,破片横飞。我军欲倚城近战之策,在此物面前,徒增伤亡。
3. 曲射炮(明称“迫击炮”):此物最为可怖!炮弹可越山岭而击,直落营垒城池之内。臣亲眼见其炮响于前,而毁伤于山后。
我顺化城墙再坚,于此天降雷霆之下,与纸糊何异?
4. 重炮:一击可摧城墙,再击可焚城内,声若天崩。明军有此,坚城已不可恃。
二、 明将之意,狼子野心:
主帅李二苟,蛮横霸道,言语如刀。其言:“是带着条件回去,还是让我自己去拿?”
其意已昭然若揭:顺则生,逆则亡。彼所求者,非止称臣纳贡,而是要广治至岘港之土,设为明廷直属蔗糖督办之地!
更欲派员“协训”我军,实为夺我兵权。
三、 臣之析议:
臣观明军气象,其械精,其卒练,其将悍,更有那政委刘长青,笑里藏刀,言辞皆为武力张目。
此时若战,必是亡国灭种之祸,绝无幸理。
为今之计,唯有:
1. 暂避锋芒:万不可与明军冲突,需虚与委蛇,应允其大部分条件,尤其是土地之事,可暂且应下,以换喘息之机。
2. 争取时间:恳请主上,允明军“协训”,借此偷学其火器制造、操练之法。
彼之利器,方是我将来求生之道。
3. 以退为进:接受明朝册封,取得“正统”名分,借此稳住明军,甚至可尝试请明军助我北抗郑氏,祸水北引。
总之,存亡之秋,忍辱负重方为上策。待我习得技艺,稳固内部,再图后计。若逞一时之愤,则万事皆休矣!
臣陈德平泣血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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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主使者郑桥:武人的屈辱与权谋算计
郑桥是咬着牙,绷紧全身肌肉,保持着身为郑主特使的最后一丝尊严,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落。一进入房间,挥退左右,他猛地一拳砸在坚实的榆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
这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为了宣泄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强烈屈辱的情绪。
他身为郑氏宗亲,手握权柄,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威慑?
李二苟那睥睨的眼神,刘长青那看似温和实则诛心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尊严上。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军队、城防,在明军的新式火器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比愤怒更让他窒息。
他没有像陈德平那样失态,而是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在房间里急促地踱步,胸腔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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