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松就背着书包出了门。小区里的桂花树刚开,甜香裹着露水的清凉漫在空气里,他走在石板路上,脚步比往常快了些 —— 昨晚临睡前,他特意把那本深棕色牛皮笔记本和《诗经》放在床头,就盼着今早能和白墨一起读诗。
到高三(2)班教室时,里面还只有零星三两个人。苏松径直走向靠窗的第三排,把书包放在桌上,刚拿出笔记本,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响 —— 帆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混着书本翻动的沙沙声,和昨天在后门听到的一模一样。
“请问,这里有人吗?”
苏松猛地回头,白墨正站在桌旁,怀里抱着那本淡蓝色封面的《诗经》,发梢沾着点清晨的水汽,眼尾还带着刚睡醒的轻红。见苏松回头,她弯了弯眼睛,笑容像晨光里的露珠:“我看你昨天坐这儿,想着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坐。”
“没人!你坐!” 苏松赶紧挪了挪椅子,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笔和本子往旁边拢了拢,生怕挡住白墨的位置。白墨笑着坐下,将《诗经》轻轻放在桌角,指尖拂过封面的蔓草纹:“我昨天回去翻了翻《静女》,发现有几句批注想跟你分享,特意早起了半小时赶来。”
苏松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赶紧翻开自己的牛皮笔记本,找到之前抄录《静女》的那一页 —— 纸页上还留着他昨晚用铅笔打的草稿,写着 “‘彤管’到底是乐器还是笔” 的疑问。他把笔记本往白墨那边推了推,声音有点发紧:“我…… 我昨天也在想《静女》,就是有个地方没弄明白。”
白墨凑过来看,阳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指着苏松写的疑问,轻声说:“我之前也纠结过这个,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彤管’其实是红色的笔管,古代女子用来写字或者绘画的。你看这里 ——” 她翻开自己的《诗经》,找到《静女》那一页,指尖点在空白处的批注上,“我爸爸在这儿写过,‘彤管非乐器,乃女子寄情之物,红为赤诚,管为寄托,赠之即赠心’。”
苏松凑近看,那行批注是用黑色钢笔写的,字迹比白墨的娟秀多了几分遒劲,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彤管图案,笔管是红色的,笔尖带着点墨痕,像刚写过字。“原来如此,” 苏松恍然大悟,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彤管’是寄情之物,就像现在的人送礼物,不是看东西贵重,是看心意。”
“对!” 白墨眼睛亮了亮,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银色钢笔,在自己的《诗经》上补了一行字,然后推给苏松看,“我昨天加的批注 ——‘赠彤管不如赠荑,彤管是刻意准备的,荑是随手采的茅草,更显自然真诚’。你看‘自牧归荑,洵美且异’,从野外采来的茅草,明明很普通,却因为是对方送的,就变得特别珍贵。”
苏松看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带他去郊外玩的场景 —— 爷爷从路边采了根狗尾巴草,编成小兔子给他,他宝贝了好几天,连睡觉都攥在手里。他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好的礼物,是‘刚好想到你’,不是‘特意为你准备’。就像爷爷编的狗尾巴草兔子,像《静女》里的荑草。”
白墨凑过来读,读完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像风铃一样轻:“你写得好暖!我爸爸总说,诗里的感情最纯粹,现在看来,生活里的感情也一样。”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打开来是两块桂花糕,“我妈妈昨天做的,带着点《诗经》里的‘桂馥’,你尝尝?”
苏松接过桂花糕,指尖碰到白墨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移开。桂花糕是淡黄色的,上面撒了层细细的糖霜,咬一口,甜香里带着点桂花的清苦,像极了读诗时的感觉 —— 初读觉得拗口,细品却满是滋味。“好吃,” 苏松含糊地说,“比我奶奶买的还香。”
白墨笑着把另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翻《诗经》:“我妈妈说,做桂花糕要等桂花刚开的时候采,太早太嫩,太晚太老,就像读诗,要在刚好的年纪遇到刚好的句子,才能懂里面的意思。我小时候读《蒹葭》,只觉得‘蒹葭苍苍’好听,现在再读,才明白‘道阻且长’的意思。”
苏松点点头,翻开笔记本里抄录《蒹葭》的那一页,上面画着几株简单的芦苇:“我爷爷以前带我去河边,说芦苇看着软,其实根扎得深,风再大也吹不倒。他说人也要像芦苇,看着不起眼,却要有韧性。现在读‘道阻且长’,才知道爷爷说的韧性,就是不管路多难走,都要慢慢走下去。”
白墨看着那幅芦苇画,指尖轻轻碰了碰纸页:“你画得很像,我爸爸书房里有幅《蒹葭图》,跟你画的感觉差不多。”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诗经》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去年去河边拍的芦苇,你看 ——” 照片里的芦苇荡在夕阳下,金红色的光漫在穗子上,像诗里写的 “白露为霜” 变成了 “白露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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