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弹弓的皮筋绷响、松鼠的惊惶坠地、以及皮子淡淡的硝烟味中继续悄然滑过。
墙缝瓦罐里的毛票纸币渐渐厚实起来,虽然距离那杆梦寐以求的猎枪依旧遥远,但希望如同春日冻土下的嫩芽,顽强地生长着。
家庭的氛围,也在这种持续而细微的向好变化中,继续着那缓慢却不可逆转的融化。
直到这一天,宋卫国在去刘老栓家的路上,经过屯子那头的小学校——几间比普通民房稍齐整些的土坯房,围着一个竖着木头旗杆的小操场。
正是放学时分,几个屯里的孩子嬉笑着跑过,嘴里嚷嚷着刚学的拼音和数字。
他们穿着虽然旧却整洁的衣裳,背着母亲用碎布拼成的书包,脸上洋溢着一种宋卫国的女儿们脸上从未有过的、属于“学生”的光彩。
宋卫国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些孩子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读书!
他的七个女儿,最大的招娣已经九岁多了,早就到了该启蒙读书的年纪!
还有盼娣、来娣……她们原本都该坐在那明亮的(尽管简陋)教室里,跟着老师念“a、o、e”,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在山野里捡柴火、挖野菜,或者在屋里带着更小的妹妹,眼里只有饥饿和恐惧。
还有她们的名字——招娣、盼娣、来娣、想娣、念娣、求娣……以及刚出生还没正式起名的七丫。
这些名字,像一道道屈辱的烙印,刻在她们的生命之初,昭示着她们不受期待的出生,承载着他这个父亲当年全部的自私、愚昧和凉薄!
每次听到这些名字,都像是在反复抽打他的脸,提醒他曾经是多么不堪的一个男人!
不行!
绝对不行!
他的女儿,这辈子不再是用来“招弟”“盼弟”的工具!
她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前程!
而这一切,必须从一个像样的、带着美好寓意和祝福的名字开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立刻改变了方向,不再去刘老栓家,而是转身,朝着屯子最深处、那间独门独户的低矮茅屋走去。
那里住着徐翰文老先生。
徐老先生是几年前从南边下放到这林场屯子来的“臭老九”,据说以前是大学里的教授,学问极大。
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就靠着给屯里偶尔需要写对联、读信的人家帮帮忙,换点口粮艰难度日。
屯里人对他敬而远之,既佩服他的学问,又怕惹上麻烦。
但宋卫国知道,这位沉默寡言、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的老人,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前世他后来偶然听说,徐老先生平反回城后,还曾悄悄资助过几个屯里因贫失学的孩子。
这是一个真正有风骨、有学问的文化人。
找他给女儿们取几个新名,最合适不过!
走到那扇虚掩的篱笆门前,宋卫国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打满补丁却洗得干净的旧棉袄,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些许疲惫的老者声音。
“徐老师,是我,屯子里宋家的老三,宋卫国。”
宋卫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徐老先生站在门口。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清瘦,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儒雅气度。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宋卫国这个有名的“酒鬼混子”,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宋同志?有事?”
宋卫国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他今天刚打到的、最肥硕的一只松鼠,已经收拾干净了。
他双手递过去,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徐老师,冒昧打扰您。没别的事,就是想求您……求您给我家几个丫头,重新起几个名字。”
徐老先生愣住了,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宋卫国。
他听说过宋卫国家的糟心事,也知道他那几个女儿屈辱的名字。
此刻看着这个眼神清明、态度恳切,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的汉子,老人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起名字?为何突然要改名?”徐老先生没有接那袋松鼠肉,只是温和地问道。
宋卫国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痛楚,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前……是我混蛋,不是人。亏待了她们娘几个,起的名字也……也不是人话。现在我想明白了,闺女也是人,也是我的种!我想让她们往后能挺直腰杆做人,能……能有机会去读书,不能再让那破名字拖累她们一辈子!求徐老师您帮帮忙,起几个……好听点的、有文化的名字。我没别的能谢您的,就这点野味,您别嫌弃……”
他的话有些凌乱,甚至语无伦次,但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和迫切改变的决心,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徐老先生静静地听着,昏花的老眼透过镜片,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脱胎换骨的男人,看着他粗糙的手掌、洗得发白的衣领、以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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