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秋,晋察冀根据地秘密山洞)
马灯的光晕里,王破军正用一根竹片挑着油灯芯。他挑得极慢,竹片在指间转了个圈,灯芯“噗”地爆出个火星,山洞里的光亮陡然涨了涨,又慢慢缩回原来的大小。
“心斋不是闭着眼睡觉。”他把竹片放回灶边,视线落在盘腿打坐的王卫国身上。这孩子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一个时辰了,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还没摸到门道。
王卫国心里正犯嘀咕。他试着按王破军说的“舌抵上颚、意守丹田”,可“丹田”在哪儿?是肚脐上面还是下面?现代灵魂里的解剖学知识告诉他,腹腔里只有肠胃肝脾,没什么能“守”的东西。他忍不住偷偷睁眼瞄了一眼,正好对上王破军的目光,赶紧又把眼闭上,耳朵却竖了起来——洞外的风似乎变了方向,吹得洞口的藤蔓发出不一样的“沙沙”声。
“听见啥了?”王破军突然问。
“风……风声。”王卫国老实回答,后背有点发紧。
“还有呢?”
“……信鸽在动。”他凝神细听,角落里那只昨天送情报的鸽子正用喙啄着翅膀,羽毛摩擦的声音像砂纸在磨木头。
王破军没说话,拿起灶边那把短刀,用刀背轻轻敲了敲岩壁。“咚”的一声闷响,在山洞里荡开回音。
“现在呢?”
王卫国愣了一下。刚才还清晰的风声、鸽鸣,突然被这声闷响搅成了一团乱麻。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心跳上,可脑子里全是那把短刀的影子——刀背的寒光、握刀时王破军骨节分明的手、昨天那两个国民党兵黑洞洞的枪口……
“乱了,对吧?”王破军把短刀放回鞘里,“这就像战场。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全是搅乱心神的东西。心一乱,脚步就错,子弹就找上来了。”
王卫国睁开眼,膝盖已经麻得没了知觉。他揉着腿,看着岩壁上那盏马灯,突然想起现代工地上的混凝土振动棒——启动时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发麻,可经验老到的师傅总能在震耳欲聋的声响里,听出混凝土是否振捣到位。
“是不是……就像听振动棒的声音?”他脱口而出。
王破军挑了挑眉:“振动棒?”
“就是……能让泥巴变硬的东西。”王卫国赶紧改口,生怕说漏了嘴。他解释道,“我们那儿的师傅,能在机器响里听出活儿干得好不好。”
王破军的嘴角似乎往上翘了翘:“差不多。心斋就是让你在乱里找‘准头’。就像你爹做木匠活,刨子声再吵,他也能听出木头发没刨直。”
这个比喻王卫国懂了。他重新盘腿坐下,这次没刻意去想“丹田”,只是试着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起初还是一团乱——风声、鸽鸣、远处不知名的鸟叫、甚至自己肚子“咕噜”的叫声,全都挤在脑子里。他想起王破军说的“地窖”,试着把这些声音当成没用的石头,一块一块往外扔:鸟叫扔出去,肚子叫扔出去……最后,只剩下洞外风穿过藤蔓的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着什么。
“这风……不对。”他猛地睁开眼。
王破军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把短刀。“怎么不对?”
“比刚才急了,还带着……草叶被踩碎的声儿。”王卫国的心脏“咚咚”跳,眉心那点熟悉的发烫感又冒了出来。不是野兽——野兽踩草是“窸窣”的轻响,这声音更沉,像有人踮着脚在走。
王破军没说话,走到洞口,撩开藤蔓一角往外看。秋阳透过橡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山坡上,几丛野蒿正不自然地摇晃着——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压的。
“是自己人。”他放下藤蔓,声音松了些,“武工队的侦查员,踩的是‘梅花步’,故意让我们听见。”
果然,没过多久,洞口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这是武工队内部的暗号。王破军回应了两声,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青年钻了进来,棉袄下摆沾着泥,裤腿上还缠着布条,布条里渗着暗红的血。
“队长,鬼子在孟村抓了二十多个民夫,说是要修炮楼。”青年的声音带着喘息,从怀里掏出个揉得不成样的纸团,“李石头哥让我问,救不救?”
王破军展开纸团,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笔画歪歪扭扭,还洇着几处水迹。“孟村离这儿十里地,炮楼刚搭起架子,守的是伪军。”他用手指点着“伪军”两个字,“但炮楼里有鬼子的‘指导官’,带了两挺‘歪把子’。”
青年咽了口唾沫:“我们就五个人,三条枪……”
“救。”王破军把纸团凑到马灯上点燃,纸灰蜷成一团,飘落在灶膛里。“今晚三更,用‘麻雀战’把民夫引出来,我带卫国去东边放哨,你们从西边摸。”
青年愣了一下,看向王卫国:“这娃……”
“他能听见三百步外的脚步声。”王破军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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