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辞,”方琅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切都按你的吩咐准备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商砚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河水的湿润和泥土的芬芳。他转身,面对着他最初的团队——野心勃勃的合作伙伴方琅琊,满心困惑却又无比信任他的父亲商铁,以及那几个眼神里写满敬畏的仆从。
“接下来,”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将唤醒这头沉睡的巨龙。我将向你们演示的,是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术——炼钢。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削铁如泥的钢铁。看好了,因为从今天起,你们将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批掌握龙息锻钢之术的人!”
唤醒巨龙的仪式,从献上祭品开始。
商砚辞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亲自走向早已分门别类堆放在一旁的原料堆,将这场工业生产变成了一场庄重而细致的布道。
“第一味祭品,龙之骨——铁矿石。”
他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展示给众人。那是一种赤褐色的矿石,表面粗糙,断面处却能看到细密的、暗红色的金属光泽,如同凝固的血脉。它们入手极沉,带着山川深处的冰冷。“我们所求的,是铁之精粹。所以矿石的选择,至关重要。必须是高品位的赤铁矿,杂质越少越好。在使用前,更要将其敲碎,大小均匀,如此方能在炉中均匀受热,吐尽精华。”
仆从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大锤将成堆的矿石敲成大小相近的石块,清脆的敲击声,如同仪式的序曲。
“第二味祭品,龙之魂——焦炭。”
商砚辞走向另一座小山。那是刚刚从马蹄窑中取出的焦炭,与乌黑无光的煤炭和木炭截然不同。它们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银灰色金属光泽,通体布满了细密的孔隙,仿佛是金属的海绵 。拿在手中,质地坚硬,却又出人意料地轻。两块焦炭轻轻碰撞,发出的不是闷响,而是“铿铿”的、类似金石交击的脆鸣。
“你们已经见识过它的力量。”商砚辞的声音里带着自豪,“它燃烧时无烟、纯净,能提供远超木炭的高温。更重要的是,”他指着焦炭上那些蜂窝般的孔隙,“它的结构保证了炉内的通透性。只有让‘气’顺畅地在炉内穿行,才能让火焰的每一丝热力都作用在矿石上,这便是‘透气’的妙用。”
“第三味祭品,龙之血——石灰石。”
最后,他指向一堆平平无奇的白色石头。它们看起来灰白粗糙,毫不起眼,仆从们眼中都流露出不解。“这便是此法最精妙之处。”商砚辞拿起一块石灰石,解释道,“铁矿石中,除了铁,还有诸多‘土石’杂质。若无此物,这些杂质便会与铁水纠缠不清,炼出的只是无用之物。而这石灰石,入火后便会化作‘活水’,主动去拥抱那些杂质,将它们从铁水中剥离出来,结成炉渣,浮于其上。”
他没有使用“助熔剂”或者“硅酸钙”这样超越时代的词汇,而是用了一种近乎炼丹术的语言,将复杂的化学原理,转化为众人能够理解的、充满神秘美感的比喻 。他将石灰石形容为一种“皂石”,一种能够洗涤铁之灵魂的净化剂。这种说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入了神,仿佛他们参与的不是一次冶炼,而是一场神秘的炼金仪式。
三种“祭品”准备就绪。商砚辞亲自登上通往炉顶的木制高台,指挥仆从们开始装料。
这并非简单的倾倒,而是一种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层叠艺术。
“先铺一层焦炭,厚三尺,此为底火,是为‘阳’。”
“再铺一层矿石,一层石灰石,厚两尺,此为原料,是为‘阴’。”
“再铺焦炭,再铺矿石……阴阳交替,层层相叠,直至炉满。”
他解释道,这种分层结构,是为了让炉内发生一种“逆流交换” 。当底部的焦炭燃烧,产生的灼热之“气”会向上升腾。这股“气”在穿过层层叠叠的矿石时,会像一个贪婪的精怪,不断地将矿石中的“氧”——他称之为“石之浊气”——剥离夺走,从而将矿石还原为最纯粹的铁水。
这番理论,对于商铁等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但在他们眼中,商砚辞指挥若定,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并一丝不苟地执行。
当最后一筐矿石被倒入,巨大的高炉终于被喂饱。仆从们用厚重的石板封住了炉顶的加料口。整座高炉,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等待被点燃的巨大丹炉。
商砚辞走下高台,来到炉底的风口前。他手中拿着一支火折子,那微弱的火光,在巨大的高炉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
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凑近了风口深处,点燃了最底层焦炭旁预留的引火物。
一缕微弱的火苗,悄然舔舐上银灰色的焦炭。没有想象中的熊熊大火,只有一点深红色的光晕,在黑暗的炉底深处,如同巨龙睁开的睡眼,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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