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绍闻高呼,喜色顿凝,转而为阴,循声望之乃沮授,不悦曰:“公与先生有何高见?”
授蹙眉沉吟,决然道:“明公,今冀州三面受敌,内有乱象,轻言出兵,恐大好基业拱手他人矣!”
绍大惊:“先生何出此言?渤海户口殷实,钱粮丰足,取之可充府库、备粮草。任其入公孙瓒之手,岂非资敌?”
授摇头:“明公,冀州多平原,易攻难守。若夺渤海,瓒与田楷可南北呼应而复夺;若瓒联黑山贼,以各郡内应起事,则中山、常山、赵国、巨鹿诸郡皆有叛离之险。彼时北有公孙瓒,东有田楷与公孙范,西有黑山贼,三面受敌,明公何以应对?”
绍闻言冷汗涔涔,急问:“先生有何良策?”
授曰:“明公当遣使结好幽州牧刘虞,以制公孙瓒;复许粮草安黑山张燕,既可免郡国遭袭,又绝瓒用之之念。至于青州田楷与公孙范,可许黄巾管亥为渤海太守,令其攻平原、渤海。如此三面之敌尽除,明公便可重任各郡官吏,逐严纲所署之人。待瓒自顾不暇,明公趁机固冀州根基;俟管亥与楷、范两败俱伤,便可唾手得渤海、青州之地。明公以为何如?”
沮授之言,引得田丰、许攸等文官颔首,然麴义力驳:“公与先生此言谬矣!黄巾、黑山皆贪得无厌之辈,利诱难久,不若一劳永逸铲除之!”
绍本倾沮授,闻言复动摇。
时武将末席一人起曰:“明公,公与先生所言甚是。冀州有三面受敌之虞,无万全之策,不可轻言出兵。黄巾、黑山唯利是图,先以利诱之、抚之,待除青州、渤海之患、定内乱后,再剿除不迟。届时瓒独木难支,又与刘虞不睦,幽州苦寒,岂能敌冀州丰饶?”
绍视之,乃新授校尉张合。合,河间鄚人,初应募讨黄巾,后归韩馥为军司马,绍取冀州时率众来投,封校尉。
绍闻合力挺沮授,左右为难 , 合才迁校尉,人微言轻。犹豫间,顾许攸曰:“子远以为何如?”
许攸捻须闭目,倏然睁眼:“明公,冀州昔日户口繁盛,各郡多至六七十万,然经黄巾之乱,人口大减。仅以此为基,恐难傲视天下。明公当取青、幽二州,以为立足之本 , 进可经略中原,退可固守河北,方立于不败之地。”
绍反问:“子远之意,劝我出兵?”
攸曰:“自当出兵!渤海本属冀州,取之乃正道,何不可为?”
授焦虑曰:“子远此言差矣!根基未固,轻言出兵,实自取灭亡!”
攸不以为然笑曰:“公与兄多虑。兄利诱管亥之策,实乃上策。可双管齐下:令管亥袭青州制田楷,我军趁机复渤海,再南下夹击楷,收平原国河北之地。如此瓒独木难支,何虑之有?”
授曰:“冀州与瓒交兵未久,政令不一,粮草兵甲皆不足,怎可轻言出兵?”
麴义厌文士长篇大论,怒曰:“以我冀州兵马,取一渤海,何需瞻前顾后!瓒若来援,某必斩其首献明公!”
田丰亦起驳麴义,堂内人声嘈杂,争论不休。文官列中,一人轻声问同辈:“文若以为如何?”
“今日不可决也。”
“哦?文若之意,主公难断?”
“此事本无难决,只因袁本初少决,终难成大事。吾欲明日离冀,友若之意如何?”
“文若,袁本初四世三公,声望无双,汝不于此展才,反欲离去?欲往何处?”
“吾暂归乡里,观天下之变再议。友若欲留事袁本初?”
“然也。文若既走,吾当留此。若袁氏兴,荀氏亦可倚仗。”
“只恐袁氏非但不兴,反泯然于世矣。”
“哦?文若所见,何人可起于乱世?”
“尚未见有此能者,故暂归乡里,遍观天下。”
二人窃语,堂上文武争执不下。绍心烦意乱,终难决断,摆手曰:“今日暂罢,容吾细思,改日再议。”
众文武见绍入后堂,皆散去。
先时低语二人,乃荀氏荀彧、荀谌兄弟。二人起欲去,角落一二十余岁、面色红润者起而呼曰:“文若、友若,何故匆匆?”
二人回头对视,讶曰:“奉孝何时入堂?我等竟未觉。”
其人乃“鬼才”郭嘉郭奉孝,闻言瞥后堂笑曰:“昨日宿醉未醒,来迟,自角门潜入,故二位未见。”
荀彧指之笑曰:“唉,汝郭奉孝若不宿醉、早至,反为奇事。”
嘉摆手曰:“嘉唯此嗜好,文若莫笑。方才闻文若欲离冀,属实否?”
荀彧四顾,低声曰:“此地已无留恋,当尽早去。”
嘉笑曰:“是非之地,去之也罢,嘉与文若同往。”
荀谌奇曰:“奉孝何以与文若同去?”
嘉大言不惭曰:“文若若走,何人代嘉付酒钱?”
荀彧、荀谌大笑。出冀州府衙,荀彧问:“奉孝以为袁本初当出兵否?”
嘉曰:“三日内,绍必出兵。文若,欲走尽早,明日午后,共返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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