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废弃仓库的卷闸门被旧部赵虎费力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极了季鸿远入狱一年来磨牙的响动。潮湿的晚风裹着城区边缘的尘土涌进来,吹得他额前花白的碎发乱颤,手臂上那道被林晓抓伤的疤痕,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暗红的光。
“季书记,都安排妥了。”赵虎佝偻着背,把一杯温水递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这仓库是当年咱们藏建材的地方,除了几个老弟兄,没人知道。”
季鸿远没接水杯,目光扫过仓库里堆积的废旧钢材和布满蛛网的货架。五年前,他还是滨海市炙手可热的建委主任,这片城郊土地在他的批文笔下,从农田变成商品房,多少开发商揣着金条排队等着见他。而现在,他只能缩在自己当年一手规划的城市边缘,像条阴沟里的鼠。
“陈谨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没有一丝温度。
赵虎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纸,展开:“都摸清楚了。老东西退休后没搬去新小区,还住老城区的红砖楼,六楼,没电梯,小区连个保安都没有。每天早上六点准时下楼散步,绕着护城河走一圈,晚上就在家待着,听说总在整理什么笔记。”
季鸿远接过纸,指尖划过“老城区护城河小区3栋602”这行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起陈谨当年坐在省纪委谈话室里的模样,一身旧中山装,眼神清亮得像手术刀,一句句戳穿他的贪腐事实,让他从云端跌进地狱。还有孙阳,那个当年跟在陈谨身后的毛头小子,如今居然成了省纪委三室副主任,真是可笑。
“没安保?”他冷笑一声,疤痕随着嘴角的牵动隐隐作痛,“是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还是老糊涂了?”
“听说不少老邻居都受他照顾,平时挺照应他的。”赵虎补充道,“我已经让弟兄们在小区对面的废品站盯着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着。撬门的工具、伪装用的环卫服都买好了,就等您发话。”
季鸿远走到仓库窗边,撩起破旧的窗帘一角。远处滨海市区的灯火璀璨,那是他曾经掌控过的繁华。他想起自己海外账户里那些没被查清的赃款,想起当年簇拥在他身边的官员和商人,如今树倒猢狲散,只剩几个像赵虎这样的亡命之徒还跟着他。这一切,都是陈谨害的。
“明天早上。”他突然开口,目光阴鸷如夜,“他不是爱散步吗?就在护城河边上动手。动静小点,处理干净点,别留下尾巴。”
赵虎一愣:“不再等等?万一有人……”
“等不及了。”季鸿远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李娟已经带着调查组来了滨海,孙阳也在盯着,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陈谨必须死,他活着一天,我就睡不安稳。”
他想起林晓临终前指向墙体缝隙的手指,想起那封藏在杂物间的举报信。若不是郑奎帮他掩盖,若不是李娟发现得晚,他的越狱计划恐怕早已败露。陈谨比林晓更危险,那个老东西心里装着太多他的罪证,还有那些被他损害的百姓利益,一旦让他跟调查组接上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孙阳呢?”赵虎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一起……”
“孙阳不急。”季鸿远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先解决陈谨,杀鸡儆猴。让那些还想着跟我作对的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等我拿到海外的钱,再慢慢收拾他。”
他走到仓库角落,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是赵虎为他准备的伪装衣物和作案工具。他拉开拉链,摸了摸里面冰冷的重物,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莫名安心。入狱一年,他每天都在想这一天,想如何让那些毁掉他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对了,”赵虎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陈谨最近总在整理的笔记,好像是关于当年滨海市拆迁的事,还有您当年批的几个项目,里面提到了不少百姓的诉求,说有些拆迁户的补偿款被克扣了。”
季鸿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那些拆迁户的哭喊他还记得,当年为了赶工期,为了多捞好处,他默许开发商暴力拆迁,克扣补偿款。陈谨当年查案时,就因为这些事揪着他不放,现在都退休了,还想着这些?
“死到临头,还想着装清官。”他低声咒骂,心里的恨意更甚。他最恨陈谨这种人,明明手握权力,却偏偏不懂得变通,不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他只是顺应了规则,凭什么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与此同时,老城区的红砖楼里,陈谨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一些剪贴的报纸报道,标题大多是“滨海市拆迁户权益保障”“反腐与民生”之类的内容。
他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季鸿远案虽结,但腐败对民生的损害仍在延续。部分拆迁户补偿款未足额发放,需持续跟进,督促相关部门落实……”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旧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他想起当年调查季鸿远案时,那些拆迁户拉着他的手哭诉的场景,想起他们布满老茧的手和渴望公平的眼神。这些年,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没忘记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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