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广袤的血肉岛上,一个巨大的肉腔如同倒悬的赤色山峦占据整个天穹。这颗直径逾百米的巨大器官表面覆盖着树根状隆起的血管网络,青紫色主静脉与猩红动脉相互缠绕,随着每次缓慢收缩发出沉闷的轰鸣。
当腔体舒张时,半透明的薄膜下可见千万颗卵形孢子在水晶般的组织液中沉浮;收缩时则有粘稠的原始血浆从底部蜂巢状裂隙渗出,在重力作用下拉拽成绵延的血色瀑幕。
三根擎天柱般的肉腱将腔体锚定在天顶垂落的神经索末端,每次搏动都令缠绕其间的发光神经束明灭不定。血浆坠落在下方蓄积成的浅潭中,不断有新生的小型畸变体从潭中爬出,用未成形的附肢争抢着滴落的养分。
而在肉腔的正下方一只形似鹬的生物,它细长的脖颈顶端延伸出坚硬的喙部,但那喙的末端竟分裂成四条布满倒刺的触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覆盖着钙化甲壳的独足深深扎进搏动的地面,足底的锚状骨刺已与活体组织长在一起。最诡异的是它另一条悬空的腿,末端挂着一个不断滴落粘液的腐囊,散发出的气息让周围的发丝草丛都蜷缩起来。
而与他对质是个形似蚌的生物,一团由层叠骨板构成的半球体缓缓蠕动。那些骨板的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缝隙间隐约可见蓝白色的电光流动。当骨板微微开启时,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肌肉纤维触须,正分泌着冒着白烟的腐蚀性液体。
鹬突然动了。它猛地拔出锚足,腐囊剧烈摇晃,四条触须如毒蛇般射向蚌。就在触须即将触及的瞬间,蚌的骨板轰然张开,露出满布神经节的内壳。蓝白色的电光噼啪作响,触须被牢牢吸附在带电的粘液上。
之后蚌的骨板开始收紧,锯齿边缘深深陷入触须。鹬痛苦地拍打着翅膀,腐囊爆裂开来,溅出的液体在骨板上蚀出坑洞。但它越是挣扎,触须就被缠得越紧。暗红色的血液从被夹处渗出,滴在肉质大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此刻,它们以一种残酷的姿势僵持着:鹬的触须被困在紧闭的骨板中,而蚌的骨板表面也在被腐蚀液不断侵蚀。两具变异的躯体在搏动的猩红大地上微微颤抖,仿佛都要将对方拖入死亡的深渊。
就在鹬与蚌以生命为赌注死死纠缠,力量在锯齿骨板与带电粘液间达到微妙平衡的刹那,不远处的发丝草丛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一只羽毛杂乱,体型寻常的公鸡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它那双红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呆滞,细长的脖颈后方,一条覆盖着暗淡软鳞的肉色脐带拖曳在身后,延伸向远方。这弱小的生灵似乎只是被此地的动静偶然吸引,小心翼翼地窥视着。
鹬那分裂的触须喙微微抽动,蚌的骨板缝隙间蓝白色电光无声流转。它们基于生存本能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构不成威胁。那公鸡也仿佛被眼前的残酷景象惊吓,只是短暂驻足,便拖着那条显眼的肉带,悄然后退,隐没在茂密的发丝草丛深处,不见了踪影。
鹬与蚌再次将全部意志灌注于眼前的角力,试图压垮对方。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那片草丛又传来了动静,比之前更清晰些。这次,是三、四只同样拖着脐带的公鸡钻了出来。它们没有靠近,只是在战场外围徘徊,发出低沉的“咕咕”声,红色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僵持的双方身上,像是在围观,又像是在……看守。
这微妙的变故让鹬与蚌感到一丝不安,但源自血脉深处对这类生物的轻视,让它们依旧认为这只是些被吸引来的无害食腐者,认为他们只是等待两者分出胜负后,想在一方进食结束后吃些羹剩饭。
于是它们加大了力量的输出,腐囊剧烈鼓胀,电光噼啪作响,试图在可能引来真正麻烦之前结束战斗。
就在这力量催谷到顶点的瞬间——
“咚!…咚!…咚!…”
沉重、蛮横、极具压迫感的奔跑声,如同远古战鼓,毫无征兆地从草丛后方炸响。那声音起初沉闷,却在刹那间逼近,每一步都让搏动的肉质大地为之震颤,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
那是大型生物奔跑的声音!鹬与蚌同时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它们想要分开,但纠缠得太深,一时根本无法挣脱。
“轰隆——!”
茂密的发丝草丛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彻底撕裂、掀飞。一道覆盖着暗沉鳞甲的庞大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冲出。它目标明确,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朝着死死纠缠的鹬与蚌,以及它们身后那根支撑着巨大肉腔,粗壮如擎天巨柱的肉腱,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剧烈的碰撞声震耳欲聋。鳞甲猪身蕴含的恐怖动能瞬间释放,鹬与蚌脆弱的平衡被这股纯粹的力量彻底摧毁。它们的躯体如同脆弱的陶器般被狠狠掼在充满弹性的肉腱上,骨板碎裂,甲壳崩飞,血肉被碾压的声音令人齿冷。
两者遭受重创,瘫软在地,生命的气息急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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