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在这微光初现之际,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眼前骤然发黑,无数混乱的光影与嘈杂的声音碎片般涌入脑海:
* **衙署账房景象:** 仿佛看到堆积如山的账册与算筹,在眼前飞速翻动、排列、重组,最终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由朱砂数字和冰冷墨线交织成的巨大网格!这网格冰冷坚硬,如同衙署库房里堆积的生铁锭,带着沉甸甸的、不容喘息的威压。
* **市井众生缩影:** 网格之中,无数细小的墨点小人如同蚁群般奔忙不息。他们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运送药草,在热气腾腾的药炉旁挥汗如雨,抬着沉重的药罐在泥泞中跋涉…身影模糊,面目不清,只剩下机械般的劳碌。汗水滴落,在无形的网格上蒸腾起绝望的白气。渐渐地,那些墨点小人一个接一个地力竭倒下,如同被烈日晒蔫的草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网格深处,只留下一个个空洞的印痕。
* **内心焦虑外化:** 耳畔仿佛响起无数细碎而急促的声响:更香燃烧的“嘶嘶”声、药罐沸腾的“咕嘟”声、算盘珠子疯狂碰撞的“噼啪”声、远处疫区隐隐传来的哀嚎…这些声音拧成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刮擦般质感的意念,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自身被压榨到极限的神经,在她紧绷的太阳穴内低语咆哮:“…不够快…不够多…必须…再快…必须…更多…”
“呃…” 孟云卿闷哼一声,身形微晃,急扶窗棂方未倾倒。冷汗已透重衫,指尖冰凉。
“娘娘?!” 范仲平惊觉,急步上前搀扶。
“无碍…” 孟云卿强压下喉间的腥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些许疲乏,神思恍惚罢了。” 她摆摆手,示意范仲平退开。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墙壁上那幅象征着高效运转与一线生机的“燃香计程榜”。跳跃的烛火将榜上的朱砂字迹映照得如同流淌的血痕,那一道道被超越的香痕,此刻看来竟也带着几分狰狞。她想起了黑狱中,陈太医递上那本赵言被药汁污损的《功过簿》时,欲言又止的惊疑神情。簿页上那几道歪扭的、类似疫毒金纹的污迹,虽被太医解释为“药汁浸染,污渍巧合”,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不安的涟漪。
“救亡之力,可挽天倾…” 孟云卿在心中默念,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枢机角落。那里,静静放着从太乙宫地底带出的那个暗金方匣。匣子已被开启,内藏之物关乎汴京存续。然而,此刻在她眼中,那光滑冰冷的匣面,在摇曳的烛光下,其上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幻化成一张无声张开、獠牙毕露的巨口,正贪婪地吞噬着窗外那汴京城中为救亡而奔忙的一切生机。这念头让她遍体生寒。
“娘娘?” 范仲平见她久立不语,面色凝重,忍不住低声提醒,“第三支香已烬,后续事宜…”
孟云卿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莫名的阴霾强行驱散。她挺直脊背,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传令各方,依计行事!燃香不息,救亡不止!告诉所有人——曙光已现,然前路…犹艰!”
窗外,金水河的方向,夜色依旧浓稠如墨。
天光微熹,御街东段“万药归宗”牌坊下,肃政廉访司的吏员们连夜搭起三丈高的松木台。台上无椅无案,唯有一面丈宽白麻布高悬,其上以碗口大朱砂字写着“解瘟药料扑买榜”,字字如血,灼人眼目。台前黑压压挤满了汴京七十二正行的大小药商,锦袍的、布衣的、须发皆白的、油头粉面的,人人伸长了脖子,眼神里烧着贪婪与惊疑的火。
“肃静——!” 范仲平身着三品孔雀补服,立于台心,声若洪钟。他身后,十二名皇城司亲兵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更有一名司辰官,手捧鎏金刻漏,水滴声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奉旨!为救汴京百万生灵,解瘟散急缺药料若干,特行‘扑买’之法!” 范仲平展开一卷黄绫,“扑买者,价高者得,然非唯一!朝廷设三重绩效考功!凡扑买者,须立‘军令状’,承诺三事!”
> **“绩效扑买三令状”**
> * **一曰‘速’!** 药材交割,以刻漏为凭!榜上明标各药材最迟交割时限!早一刻,赏钱百贯!迟一刻,罚银千两!迟一时辰…抄没铺面,枷号示众!
> * **二曰‘量’!** 所供药材,须足斤足两,品质上乘!由太医局、大相国寺药王殿共验!短一两,罚十倍!掺伪使假…以资敌论处,斩立决!
> * **三曰‘稳’!** 扑买期内及后续三月,该药材汴京市价,波动不得超三成!违者,追索扑买差价十倍罚金,并永禁皇商资格!
“嘶——”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这哪是扑买?分明是刀尖上舔血的卖命契!速、量、稳,三座大山压下,寻常药商早已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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