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灵魂本源层面响起的、低沉而宏大的共鸣,震撼了这片即将彻底化为“无”的领域。这声音,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声脉动,又似万物终结时的最后叹息。
葬仙山消失的地方,那个吞噬一切、压缩一切的“奇点”,骤然稳定下来。它不再是一个点,而是……一扇“门”。
一扇无法用任何人类语言准确形容其形态、色泽、质感的“门”。它仿佛由流转的星云凝聚而成,又似由无数凝固的时光切片雕琢堆叠。门扉之上,隐约浮现着北斗七星的轨迹、蜿蜒如大地血脉的河络、神秘古朴的龟甲印记,以及那些曾镌刻在古玉上、铭文在青铜枢盘上的、无人能解的古老符篆。在门扉的正中心,一个简洁而灵动的白狐图案,悄然浮现,它回首凝望,眼神澄澈,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旋即隐没在流转的光辉之中。
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没有刺目的强光喷射,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股无比古老、无比浩瀚、又无比宁静的气息,从门内弥漫而出。那气息中,蕴含着生命诞生时的初啼,也蕴含着星辰寂灭时的余温;蕴含着开天辟地时的混沌尘埃,也蕴含着万法归一时的大道涡流。隐约间,似乎能“看”到门内是无尽的星河流转,是时间的源头与终点交织成的瑰丽织锦,而在那织锦的最深处,一抹纯白的身影正安然伫立,仿佛等待着归家的游子。
周家寨所有正在消散的“存在”——林筱黛、周念玉、苏妲己,周廷玉的父母、兄长,以及每一个寨民,每一只牲畜,每一株历经风霜的草木,甚至每一粒承载了记忆的尘埃……他们所蕴含的、属于这个时空的最后一点意识灵光,都被这股浩瀚而温柔的气息包裹、牵引。
他们像倦鸟归林,像百川赴海,像迷失的星辰终于找回固有的轨道,化作一道道微渺却各自璀璨的光流,无声无息地、义无反顾地,投向那扇开启的“门”,融入那片无法言说、代表着“另一世界”或“本源之境”的浩瀚与未知之中。每一道光流在没入门内的瞬间,都似乎与门内那抹永恒的纯白产生了微妙的、和谐的共鸣,如同水滴汇入海洋,完成了最终的融合。
没有挣扎,没有告别,只有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安然与顺服。仿佛他们从来就属于那里,此刻不过是结束了漫长漂泊,终于归家。
当最后一点意识灵光没入门内,那扇由葬仙山、由周家寨、由周鼎血脉、由千年宿命共同献祭而成的“归墟之门”,开始缓缓闭合。门上的星图、河络、符文依次黯淡、隐去,如同演出落幕,灯火次第熄灭。最后消失的,是门中心那白狐的淡淡虚影,它仿佛完成了贯穿古今的指引使命,满意地、彻底地消散在重构的时空法则之中。
最终,门彻底消失了。
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天坑,没有新形成的堰塞湖泊,没有扭曲撕裂的地貌。禄水河依旧在远处的峡谷间奔腾,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刚才那吞噬一切的寂静从未发生。群山依旧以亘古不变的姿态沉默地绵延,冬日的阳光吝啬地洒落,照着的,却只是一片彻底的空无。没有残垣断壁,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痕迹,仿佛周家寨,以及围绕着它发生的一切爱恨情仇、古老传说、守护与背叛、爱情与死亡,都只是在这片土地上做过的一个过于逼真的、集体的、长达数百年的幻梦。
彻底的“无”。
时空的长河,在这里仿佛只是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拐了一个弯,吞没了一朵小小的浪花,然后便恢复了它那看似亘古不变的、冷漠的流淌,抹去了一切偏离主流的、不合规矩的涟漪。
一切,都湮灭了。
包括存在,包括记忆,包括曾经激烈跳动过的心脏和流淌过的热血,包括那枚引发一切的古玉,那段跨越千年的宿命,以及那只穿梭于虚实之间、引导了开始与终结的通灵白狐。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然而,在那扇“门”彻底闭合、一切痕迹都被抹去的绝对虚无之中,在那代表着“另一世界”的、无法被现有物理规则观测和理解的维度深处,或许,正有无数新的“奇点”在酝酿着新的“坍缩”与“开启”,无数个“周廷玉”和“林筱黛”正在截然不同、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古老共鸣的时空布景上,重新书写着他们的故事。而在某个新生宇宙的晨曦里,一只雪白的狐狸,或许正从沾满原始露珠的蕨类草丛中抬起头,澄澈的眼眸倒映着初生恒星的光芒,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迷途的、或归乡的魂灵。
湮灭,或许从来不是为了终结。
它只是为了在更广阔的、超越生死与时空的布景上,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第一部“还乡魂”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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