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当秩序的华服被现实的火炬焚毁,裸露出的往往是人性深处的惶恐与乖张,在历史的悬崖边,每一个仓皇的决策,都不过是坠落的另一种姿态,映照着权力与宿命交织的,那一抹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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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四月,徐州的夜空被烈焰染成一片诡谲的橘红。李景隆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那冲天的火光,更像是一把烧向纸糊阁楼的业火,瞬间将建文朝廷最后那层裱糊着的尊严烧成了漫天飘飞的的灰烬。
消息传回应天的文华殿,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烛火不安地跳动中,年轻的皇帝朱允炆,像一只被抽去了骨血的提线木偶,深深地陷在宽大的龙椅里。那张曾经洋溢着书卷气与少年理想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反复碾压后的疲惫与灰败。他的目光扫过丹墀之下跪倒着的他曾经无比倚重的“贤臣”——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些名字,曾经代表着帝国的文脉与脊梁,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化作了一群只会叩首、只会引经据典,却在现实风暴面前手足无措的庸碌之辈。
“说话啊!”朱允炆的声音撕裂了沉默,“平日里,诸卿不是都能言善辩吗?不是都熟读圣贤书,通晓经国大略吗?如今燕逆兵锋直指淮泗,饮马长江就在眼前!你们……你们就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略吗?!难道要坐等朱棣那逆贼,打到这南京城下,坐到朕这龙椅上来吗?!”
齐泰以头抢地,额头与金砖相触,发出沉闷的响声,泣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严惩李景隆!此獠一败再败,丧师辱国,罪无可赦!不杀此獠,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振军心啊!”
“杀了他?”朱允炆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龙椅上弹起,抓起御案上那方珍贵的端砚,狠狠掼在地上!墨汁四溅,如同殿内所有人此刻晦暗肮脏的心绪。“杀了他,就能让燕军退兵吗?就能让时间倒流,收回朕那几十万大军吗?!朕要的是办法!退敌的办法!活命的办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帝王的威仪在绝对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黄子澄颤巍巍地抬起头,花白的胡须不住抖动,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或可……或可急令盛庸、平安二位将军,收缩兵力,固守淮安、扬州一线,凭借长江天堑,重整旗鼓……”
“又是固守!又是天堑!”朱允炆粗暴地打断他,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江北!江北都快丢光了!你们还要朕退到江南!再退,是不是就要退到海上,退到琼州那个天涯海角去了?!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就要断送在朕的手里了吗?!”
一直沉默的方孝孺,此刻须发皆张,一股浩然之气(或者说是文人特有的悲壮迂腐之气)支撑着他昂起头,朗声道:“陛下!臣愿亲赴前线,持天子节,督师抗燕!纵然马革裹尸,肝脑涂地,也绝不让燕逆踏过长江一步!以血明志,以正乾坤!”
这话语听着悲壮,足以载入青史,却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一厢情愿的书生意气。朱允炆看着他,眼神复杂,有瞬间的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派一个翰林学士,一个道德文章天下第一的大儒,去督师打仗?除了给史书增添一笔悲壮的注脚,除了彰显朝廷真的无人可用,还能有何实际效用?恐怕连送死,都显得不够效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整个文华殿吞噬之时,一份来自西南的八百里加急奏章,被内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呈了上来。依旧是镇南侯周起杰的例行汇报,但今日的份量,似乎与往日截然不同。
奏章以沉痛而愤慨的笔触,详述了“芒部土司栊翠,狼子野心,纠结乌撒等部不法之徒,阴蓄死士,僭越礼制,更悍然以巫蛊邪术谋害朝廷勋贵子嗣,其行悖逆,其心可诛!”并特别强调“乌撒土司安瓒,与栊翠勾结甚深,不仅提供庇护,更疑似参与密谋”。末尾,周起杰以无比决绝的语气写道:“臣起杰世受国恩,镇守西南,岂容此等宵小猖獗,动摇国本?彼等既无视朝廷法度,行此鬼蜮伎俩,臣唯有奋雷霆之威,以彰天讨!为震慑不臣,永绝后患,保境安民,臣已调集毕节卫及水西、水东忠勇土兵,克日进剿芒部、乌撒,犁庭扫穴,以正纲纪!恳请陛下圣鉴!”
若在太平年月,这样一份涉及擅自对两大实力土司同时用兵的奏章,足以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引来无数“擅启边衅”、“居心叵测”的弹劾。齐泰、黄子澄等人必然会引经据典,力陈其弊。但此刻,朱允炆只是木然地扫了一眼,他甚至没有完全看清周起杰那冠冕堂皇的出兵理由和刻意扩大的打击范围,只捕捉到了“进剿”、“巫蛊谋害勋贵子嗣”、“以彰天讨”几个刺眼的字眼。
一种病急乱投医的、近乎扭曲的心态,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攫住了他——看!在这众叛亲离、大厦将倾之际,满朝文武束手无策,远在西南边陲,还有这样一位忠臣,在为朕效力,在为朕铲除叛逆!他甚至不惜对两大土司同时用兵!还有巫蛊,针对他孙子的巫蛊!这岂不是更显得周家忠心耿耿,连家仇都与国恨绑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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