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了口气,声音仍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意:“老奴并非有意迟滞,实是当年唐家惨祸后,老奴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连日夜都不敢安稳入眠…… 直到听闻济南府来了位‘佛母’,立了‘互助善社’,既行善又守秘,对信众底细半分不泄。老奴暗中观察了半月有余,见这里规矩森严、护佑周全,才敢前来 —— 只求能将夫人临终托付的东西,亲手交到小姐手上。”
“母亲留下了东西?” 唐赛儿的声音骤然拔高,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摆,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急切。
“是!是夫人咽气前一夜,拼着最后力气塞给老奴的油布包!” 韩红英眼中闪过混杂着恐惧与决绝的光,“夫人说,那里面是能指认真凶、洗清冤屈的铁证。老奴怕带在身上招祸,更怕落入歹人之手,便把它藏去了城南乱葬岗的老槐树下 —— 那有口枯井,老奴用青石板盖了,上面压了半块断碑。这十年,老奴每隔数月,只敢趁三更半夜去远远看一眼,连靠近都不敢。”
唐赛儿闻言,当即转头唤来王虎与心腹弟子青雀:“王叔,你带两人随韩阿姑去取东西,务必察探四周,确认无人跟踪。”
王虎面色凝重地点头,韩红英却迟疑道:“小姐,那乱葬岗白日里都少有人去,如今天已擦黑……”
“无妨。” 唐赛儿语气斩钉截铁,眼底是不容动摇的坚定,“王叔身手足以应对,此事关乎母亲冤屈,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约莫一个时辰后,王虎等人踏着夜露返回,身上带着乱葬岗的寒气与泥土腥气,手中捧着一个密封完好的陶瓮。敲开陶瓮封口,里面是个用油布层层裹紧的小包,韩红英颤抖着双手接过,仿佛那布包里盛着千斤重量 —— 她指尖发颤地一层层揭开油布,每揭一层,都像是在揭开十年前那场血祸的伤疤。
最终,几封纸页泛黄、字迹娟秀的信笺,与一枚羊脂白玉佩露了出来。玉佩触手温润,上面雕刻的螭龙栩栩如生,龙睛处嵌着细如发丝的金丝,在烛光下泛着内敛的贵气,那绝非民间能有的工艺。
唐赛儿先拿起信笺,指尖抚过纸面,童年时模糊的记忆骤然清晰,那些娟秀的笔画像是带着温度,却又灼得她眼眶发酸。信是母亲苏妙清写给外婆苏玉婵的绝笔,字字泣血:
她在信中说,自己本是苏玉婵派往济南的棋子 —— 唐通判看似是朝廷四品官,实则是燕王府早年埋在山东的暗桩,苏玉婵要她凭武艺与权谋,攥住唐通判贪赃、私通燕藩的把柄,将其操控于股掌,为无为教起事铺路。后来朱高燧以燕王世子的身份来济南,俊朗的容貌与刻意的讨好,让身处阴谋漩涡的她动了心;再加上苏玉婵 “若得皇子血脉,吾教大业可期” 的怂恿,她便与朱高燧私下结合,还怀了身孕。
可这份短暂的虚幻,在朱高燧知晓她无为教圣女的身份后彻底破碎 —— 昔日的情意绵绵变成了冰冷的威胁,他看她的眼神里,只剩忌惮与杀意。更让她恐惧的是,她偶然撞破了朱高燧与唐通判的密谈,那些关于 “粮草”“布防图”“起事时机” 的字眼,让她瞬间明白,自己触到了足以灭门的惊天密谋。信的末尾,她苦苦恳求苏玉婵速派心腹来接她与孩子,字里行间满是绝望:“朱三郎心狠似铁,既知我身份与密谋,必不容我母子存活…… 唐通判夜议之事关乎天下兵戈,我偶闻一二,已觉杀机四伏…… 若我遭难,求娘亲保全孩儿性命……”
信的落款日期,正是苏妙清被锦衣卫带走的前夜。而唐赛儿从外婆口中听过后续:锦衣卫称苏妙清是无为教余孽,审不出苏玉婵下落便将其处死曝尸,可韩红英此刻却补了一句:“夫人被带出唐家时,早已没了气息 —— 那所谓的‘审问处死’,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唐赛儿捏着信笺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被攥得发皱。无边的恨意与荒诞的愤怒如冰潮般席卷而来,刚因双修平复的玄阴之气再度躁动,经脉里像是有冰火在交织撕扯,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她强行运转《璇玑谱》心法,将那口气血压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稳住身形 —— 可她苍白的脸色、微微摇晃的身躯,以及眼底那团燃着幽冥之火的空洞,早已暴露了内心的天崩地裂。
“小姐!” 韩红英见状欲上前搀扶,却被唐赛儿抬手阻止。
“阿姑,” 唐赛儿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却异常清晰,“你接着说,唐通判、朱高燧,还有母亲的死,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韩红英定了定神,压着颤抖的声音继续:“那唐通判哪里是什么良官?他是燕王府埋在山东的钉子,还是最关键的那枚!那时当今皇上还是燕王,正暗中练兵积粮,要做那件改天换地的大事。山东是南北要冲,漕运、粮仓都握在这儿,谁占了山东,就掐住了半个天下的粮道兵道 —— 朱高燧频繁来济南,哪是为了赏山水?是来与唐通判密会,布置任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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