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万寿宫地龙烧得滚烫,朱棣此刻正静静听着司礼监大太监王瑾低声禀报。
“皇爷,顺天府那边,况钟递了牌子,说香河县倪家那桩争产案,滕县尹断得干净利落,舆情甚好。只是……”王瑾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结案后没两日,倪家长子倪善继便在狱中‘暴病身亡’,倪家剩余田产,已由顺天府衙暂管,说是待查明无其他继承人后,再行处置。”
朱棣眼皮都未抬,只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嗯”。这等地方上的蝇营狗苟,死个把罪有应得的缙绅,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他关心的,是更深层的东西。“倪家的底细,查清了?”
“回皇爷,查清了。倪家祖上确与伪元有些牵连,但入明后还算安分。只是……其祖宅及部分田产,正在旧城‘澄清闸’左近,那片地界,按新都营建规划,开春后便要征用,修建新的漕粮转运仓。”王瑾躬身道。
“澄清闸……”朱棣的手指在貂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朱玉宁,“玉宁,东厂初立,耳目可及此处?”
朱玉宁今日穿着一袭藕荷色宫装,外罩狐裘,衬得脸色有些苍白,闻言上前一步,敛衽道:“回父皇,儿臣已派人留意。倪家案发突然,传播极快,恐非偶然。顺天府尹况钟为人刚直,或只是借案扬威,整肃地方。然其地涉及营建要冲,儿臣怀疑,或有他人想借此事,试探朝廷对旧城地块的态度,甚或……遮掩地下的什么东西。”她话语清晰,逻辑分明,已隐隐有执掌机要的干练。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随即被更深沉的思虑取代。“地下……”他喃喃道,视线似乎穿透了殿宇,望向北平城深厚的地基,“当年刘基助太祖定鼎金陵,曾言天下地脉关乎国运。如今迁都北平,这脚下的风水,可曾勘验明白?”
这话问得突兀,王瑾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朱玉宁却心念电转,想起周廷玉曾与她提及的先人布局之说,谨慎答道:“钦天监曾按常例勘验,言北平乃‘北龙结穴’之地,王气所钟。然具体地脉细节,非寻常堪舆所能尽知。”
朱棣不再说话,阖上双眼,仿佛倦极。暖阁内重归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王瑾和朱玉宁屏息凝神,不敢惊扰。良久,朱棣才缓缓道:“营建之事,关乎国本,不可不慎。旧城地块,尤其是水关、城墙基址等处,动工前,让工部的人仔细些,若有异常,即刻奏报。玉宁,你手下那些人,也帮着看看。”
“儿臣遵旨。”朱玉宁躬身领命,心知父皇这番话,既是认可了她方才的猜测,也是将一份更隐秘的担子,压在了东厂乃至她这个实际掌控者的肩上。这已不止是监察百官,更涉及到了虚无缥缈却又重若千钧的“地脉”“国运”。
退出万寿宫,凛冽的寒风让朱玉宁精神一振。她坐上暖轿,吩咐道:“回府。”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风雪。她靠在软垫上,指尖冰凉。父皇的态度愈发莫测,对地脉之事的关注,显然超出了寻常营建范畴。这背后,是否与周廷玉正在探查的那些古城秘密有关?那些袭击他的黑衣人,又是受谁指使?一个个疑问盘旋心头,让她感到这新都的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得令人心惊。她必须立刻见到周廷玉。
北平城西南隅的金城坊周宅书房内,炭盆烧得正暖,却驱不散周廷玉眉宇间的凝重。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那张标有“澄清闸”的旧城草图,云鹤道人与磐岳侍立一旁,身上还带着昨日探查时的风尘与一丝未散的肃杀之气。
“公子,昨日那些黑衣人,身手狠辣,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江湖匪类。”磐岳沉声道,“所用弩箭虽制式普通,但淬炼的毒药却颇为罕见,像是军中或某些隐秘组织的手段。服毒自尽,更是死士作风。”
云鹤道人补充道:“贫道查验过那两具尸体,身上并无明显标识,但观其骨骼肌肉锤炼之法,似与北地某些外家功夫路数相近,又夹杂了些许……番僧锻体术的痕迹,很是蹊跷。”
周廷玉指尖划过地图上“澄清闸”的位置,沉吟道:“他们袭击我们,是为了阻止我们探查那处闸口遗迹。看来,那地方确实藏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倪太守家的案子,偏巧也发生在附近,时间又如此接近,绝非巧合。” 他想起昨日触摸那些古老刻石时,玉佩传来的强烈感应,以及脑海中闪过的残缺脉络图景,心中越发确定,这北平城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与周家的宿命、与帝国的气运紧密相连。
墨璃端了热茶进来,轻声禀报:“少爷,吴观玄吴大人又递了帖子来,说是得了几幅前元古画,邀您过府鉴赏。”
周廷玉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他倒是殷勤。昨日我刚遇袭,他今日便来邀约,是巧合,还是试探?”他挥了挥手,“回了,就说我昨日郊外踏青,不慎感染风寒,需静养几日,不便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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