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栅被吱呀呀地拉开。周三牛轻夹马腹,当先通过,目不斜视。盐车一辆接一辆,沉稳而不可阻挡地碾过乌撒人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税卡,车轮滚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辙印。那些税丁只能眼睁睁看着,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汗,却无人敢动分毫。
盐队远去的烟尘尚未散尽,一匹快马已冲出哨卡,疯狂地朝着乌撒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盐队更早一步飞进了乌撒城那依山而建、形如巨虎盘踞的官寨。
正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新任的乌撒女土司实卜(其夫诺哲去年去世,她自己继承了土司之位)端坐在铺着斑斓虎皮的主位上,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寒光闪烁,死死盯着跪在下面、满头大汗的税卡头目。她一身深紫色镶银边的彝家贵妇常服,指间一枚硕大的绿松石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
“户部大印?官盐专营?七星旗?” 实卜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一样扎人,“周起杰… 好大的狗胆!他真当这乌蒙山是他大明的后花园了?” 她猛地一拍身侧的矮几,几上的银碗跳了起来,“他这是要断我乌撒的盐路财源!断我儿郎的粮饷!”
下首两侧,坐着她的核心班底。长子安的,面色阴沉如水;次子阿扯(驻守七星关的悍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弟弟实恭眉头紧锁;掌管占卜的慕魁闭目捻着骨珠,口中念念有词;以勇猛着称的部落首领俄索则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焦躁地扭动着身躯。
“阿姆!” 阿扯猛地站起,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给我三千藤甲兵!我这就去七星关,把那姓周的盐车全他妈劫了!把他的人头挂在关上!看他还敢不敢伸手!”
“坐下!” 实卜厉喝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劫?你劫的是户部的官盐!打的是朱元璋朝廷的脸!你想让朱元璋的几十万大军踏平乌撒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向一直沉默的实恭,“说说,毕节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实恭沉声道:“探子回报,毕节卫城日新月异,城墙已高过三丈。周起杰那支‘护寨队’,如今打着‘七星卫’的旗号,人数… 怕是早已逾万。更紧要的是,”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们在卫城边上,紧挨着禄水河码头,圈了好大一块地,正在大兴土木。看规制,怕是要开一个… 大市集!”
“市集?” 实卜的瞳孔骤然收缩。
“正是!” 实恭点头,“据说,刘瑜那女人亲自督造。生丝、药材、还有他们自己酿的那种烈酒… 都在备货。看样子,是要借着盐路开通,把毕节变成第二个叙州府!”
“好!好一个周起杰!好一个刘瑜!” 实卜怒极反笑,笑声中透着彻骨的寒意,“断我财路在前,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另起炉灶,吸干乌蒙山的血?做梦!”
她霍然起身,深紫色的衣袂无风自动,目光扫过厅中诸人:“传令!七星关驻军,加派一倍人手!所有通往毕节的商道小路,给我严加盘查!一只耗子也别想轻易溜过去!还有,告诉芒部陇弟那个老狐狸,”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周起杰的盐车,马上要碾到他家门口了!他要是还想骑墙看戏,就等着被姓周的连骨头都吞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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