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驿选址已定!” 周起杰的手指依次点过舆图,“永宁驿,扼川黔门户;落折驿,控水路要津;毕节驿,居中转运,重中之重;水西阁鸦驿,乃奢香夫人根基;金鸡驿、归化驿、威清驿、谷里驿、水西驿,层层递进,直抵乌蒙!各驿之间驿程,以六十里为限,务必使商旅行人,日暮有投宿之地,骡马有喘息之机!”
奢香起身,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各驿首事,当堂点将!永宁驿,奢禄宣抚使(奢香之父)亲领,督率本部彝兵及永宁民夫,打通鸡鸣岭天险!落折驿,由我水西慕魁阿哲负责,调水西‘虎威营’精锐五百,并征集沿河熟谙水性的彝苗壮丁,架设桥梁,平整滩涂!毕节驿,乃九驿枢纽,由贵州都指挥使司同知李春喜坐镇,毕节卫军户、屯民悉数听调!阁鸦驿,我亲自督工,水西四十八部头人,按寨抽丁,自带粮械,限期集结!金鸡驿,归化驿……” 她目光如电,点过几位早已议定的水西头面人物,皆轰然应诺。
刘瑜展开手中名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压住场中躁动:“工役浩繁,非一蹴而就。各驿首事,即刻回返,三日之内,将应征民夫名册、自带工具、可支粮秣数目,报至毕节卫户房。丁玉将军所领‘穿山营’为工程前锋,专司开凿险峻石方。所需火药、铁钎、撬棍、绳索,由毕节卫匠作营统一支应。周三牛将军率部维持沿途治安,弹压宵小,保工役平安!若有借机滋事、克扣工粮、延误工期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个面露犹疑的芒部、播州来人,“军法从事!”
命令如山,条分缕析。各族头人、管事再无异议,纷纷领命。整个黔西北,如同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机器,被免赋令和九驿蓝图彻底激活。
开山的号子,首先在永宁宣抚司辖下的鸡鸣岭炸响!那声音粗粝、苍凉,带着撕裂洪荒的原始力量,撞向陡峭如刀劈斧削的绝壁。
“嘿——哟嗬!开山——咯!”
“皇帝老子——免了粮哟!”
“修条大路——通四方哟!”
数百名精赤着上身的彝族汉子,皮肤在秋阳下泛着古铜色的油光,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他们两人一组,手臂粗的绳索深深勒进肩胛,死命拖拽着巨大的石夯。石夯每一次沉重地砸下,都伴随着脚下大地的震颤和汉子们从胸腔深处迸发的吼声。碎石簌簌滚落,烟尘弥漫。奢禄站在高处督阵,这位老宣抚使须发皆白,此刻却精神矍铄,手中竹鞭指向顽石:“对准那条石缝!给老子砸开它!”
落折河边,又是另一番景象。水流湍急,浊浪拍打着犬牙交错的礁石。水西的“虎威营”士兵和征集来的苗、彝船工,腰缠粗绳,悬吊在峭壁之上。铁钎凿击岩石的“叮当”声密如骤雨,火星四溅。巨大的原木被绳索捆扎,数十人喊着号子,一寸寸拖向预定架桥的河面。“稳住!脚下生根!” 慕魁阿哲的声音在河谷风声中显得嘶哑,“桥墩基石,务求深埋河床!洪水冲不垮,才是子孙的路!”
毕节卫城内外,成了巨大的工场与集市。卫城本身作为九驿中枢,城墙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加厚、增高,新辟的东门“通衢门”正对着驿道延伸的方向。城外,丁玉的穿山营如同不知疲倦的蚁群。他们专啃最硬的骨头——那些挡在驿道必经之路上、无法绕行的巨大山岩。经验丰富的老兵观察着岩石纹理,选定炮眼位置。铁锤砸在钢钎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撞击,火星在幽暗的凿孔深处明灭。填入火药,压实封土,点燃引线。一声声闷雷般的爆炸在山谷间回荡,硝烟弥漫处,顽固的岩体被撕开狰狞的缺口。碎石如雨落下,早已等候多时的民夫们立刻蜂拥而上,锄头、铁锹、簸箕齐动,将碎石泥土运走,清理出道路的雏形。
锤凿声、号子声、驮马颈下的铜铃声、监工测量报数的吆喝声、铁器碰撞的铿锵声、炸药开山的闷雷声……种种声响交织混杂,形成一股磅礴无匹、直冲云霄的声浪。这声浪席卷了黔西北的千山万壑,惊飞了林间的鸟雀,震落了崖壁的浮土。它不再是简单的噪音,而是一曲由血肉之躯、钢铁意志与开天辟地的雄心共同谱写的、震撼人心的劳动乐章!驿道,这条承载着西南未来的巨龙,正在这震耳欲聋的乐章中,一寸寸、一尺尺、一丈丈地从亘古的苍莽群山间,顽强地伸展出它蜿蜒的筋骨。
毕节卫城,在这股洪流的推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蜕变。它已不再仅仅是一座戍边的军屯卫城,它正迅速成长为扼守川滇黔咽喉、辐射四方的经济重镇。原有的城区被拓宽,新的街道如同蛛网般向四周延伸。
城东,紧邻新落成的巨大货场,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被命名为“盐业路”。来自四川自流井、綦江的盐船,经赤水河转陆路抵达此处。巨大的盐包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气。岩桑、岩峰带着一队精干士兵在此坐镇,维持秩序,抽检验引,确保这关乎民生的命脉畅通无阻。讨价还价的喧闹声终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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