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剑,直刺那绯袍御史。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嘲讽,却让那御史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有失体统?擅启边衅?”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呵。朕问你,梁王遣使,携重金入我黔地,蛊惑朕之封疆大吏裂土分茅,永镇西南!这是使者?还是细作?是来修好的?还是来挖朕墙角的?!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御史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喘不过气。
“安抚?弥兵?”朱元璋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梁王在曲靖屯兵三万!勾连川南鼠辈!刀都架到朕的粮道脖子上了!你让朕去安抚他?!你是要朕把脖子洗干净了,亲自送到他刀口下去安抚吗?!”
最后一句,声如惊雷炸响!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那御史浑身一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废物!”朱元璋猛地一拂袖,看也不看那瘫软的御史,目光如电扫过殿中所有臣子,“都给朕听好了!梁王,前元余孽!苟延残喘于滇南!不思天恩浩荡,竟敢觊觎朕之江山!遣细作,行离间!屯重兵,断粮道!此獠不除,西南永无宁日!此獠不灭,朕心难安!”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御案之后,抓起朱笔,饱蘸浓墨。那姿态,如同一位统帅握紧了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
“传旨!”
声若洪钟,在森然的武英殿内回荡,压过了殿外的风雪。
“擢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大将军!统京营精锐五万,即日开拔!自辰州(今湖南沅陵)入黔,沿沅水、?阳河(沅水支流)一线,给朕碾过去!打通粮道!扫清沿途所有魑魅魍魉!遇寨拔寨,遇城破城!直逼曲靖!”
朱笔如刀,在明黄圣旨上划下第一道铁血军令!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擢沐英为右副将军!统精骑一万五千!自永宁(今四川叙永)南下!穿乌蒙山!给朕插到曲靖背后去!断其归路!阻其援兵!朕要那梁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二道军令落下,笔锋更显凌厉!乌蒙山,滇东北天险,穿之如断梁王脊骨!
“严旨贵州都指挥使周起杰!”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决绝,“令其死保黔中粮道!寸土不失!若有一粒粮、一束草因他之故未能送达大军,提头来见!命其迅速弹压川南不稳苗头!有敢附逆梁王者,杀无赦!水西四十八寨,给朕牢牢钉死在原地!若有一寨不稳,唯他是问!赐临机专断之权!凡通敌、资敌、乱我军心、坏我粮道者,无论军民、无论土汉,一经查实,先斩后奏!不必请旨!”
“遵旨!”阶下,兵部尚书与传旨太监同时凛然应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死保粮道,弹压川南,钉死水西,先斩后奏!这几乎是将军政生杀大权尽付一人!压力如山,信任亦如山!
朱笔重重一顿,最后一滴浓墨落下,如同为这场征伐盖上了血红的印章。
“告诉傅友德,告诉沐英,告诉周起杰!”朱元璋掷笔于案,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殿宇宫墙,直射向那风雪弥漫的西南,“朕,在应天,等着他们的捷报!等着梁王的首级!”
“诺!”殿内所有人齐声应和,声浪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圣旨化作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顶风冒雪,冲出南京城,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各自的目标。一场决定西南百年气运的雷霆征伐,在洪武十四年的第一场细雪中,悍然拉开了序幕。
千里之外,黔地水西,大定城。
这里没有南京的细雪,只有刺骨的湿寒。乌蒙山脉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水汽和无孔不入的阴冷,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扎进人的骨头缝里。虎头殿内,巨大的青铜火盆里,手臂粗的松柴噼啪燃烧着,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大殿深广空间里的部分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铁血杀伐之气。
大殿中央,一张巨大的沙盘横陈。沙盘以精细的黏土、砂石堆砌,清晰地勾勒出黔中、滇东乃至川南部分区域的险峻山川、奔腾江河与关隘要道。禄水河、赤水河、乌江如同银亮的带子蜿蜒其中;大定城、毕节卫、永宁、曲靖、芒部等关键节点,插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尤其是那条由湖广经辰州、沅州(今湖南芷江)、镇远(今贵州镇远)、贵阳(时称贵州城)通向曲靖前线的粮道,以及梁王屯兵重地曲靖的位置,被特意用醒目的赤红色朱砂勾勒出来,刺目惊心。
周起杰一身玄黑色的山文铁甲,甲叶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泛着冰冷的寒光。他显然刚从某个关隘巡视归来,甲胄未卸,征尘未洗。头盔放在沙盘一角,露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脸庞。他站在沙盘主位,身体微微前倾,指尖重重地点在沙盘上“粮道”与“曲靖”两个刺眼的红点上,如同两柄蓄势待发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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