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着,目光却如淬火的刀锋,钉在刚刚疾奔入殿、单膝跪地的岩桑身上:“说!梁王那老狗…往哪个耗子洞里钻了?”
岩桑甲胄上溅满泥点和可疑的暗红,声音因疲惫而嘶哑:“禀夫人!梁王带着千把残兵败将,丢盔弃甲,一头扎进了野狼谷最深最险的‘鬼见愁’!那地方七拐八绕,尽头就贴着禄水河上游的‘狗跳岩’!看那架势,是想顺着河沟子往芒部旧地那片老林子钻!”
“狗跳岩…” 奢香闭了闭眼,脑中瞬间浮现出那片壁立千仞、漩涡密布的绝地。梁王这是要借黔西北山高林密、土司势力盘根错节的险地,苟延残喘,甚至寻机与那些心怀鬼胎的残余土司勾结!一丝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冷笑浮上她苍白的唇:“钻山鼠的退路,也得给他钉死!岩桑!”
“末将在!” 岩桑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
“点齐你本部最熟悉野狼谷山道的精兵!不要人多,要精!给我像影子一样死死咬住梁王那杆破王旗!他跑,你就追;他停,你就扰;他敢扎营喘口气,你就给我放火烧山!记住,不许硬碰!给我拖!把他拖死在野狼谷的烂泥潭里!耗干他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口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产后虚弱的喘息,却斩钉截铁,杀气四溢。
“得令!” 岩桑毫不迟疑,抱拳领命,起身时带起一股裹着血腥味的冷风。
奢香喘息稍定,目光如电转向侍立一旁的李春喜:“春喜!”
“末将在!” 李春喜躬身,腰背挺直如标枪。
“禄水河!那是梁王残部唯一可能东窜的命门!把你的弓弩营,给我像钉子一样楔死在禄水上游的鹰愁渡!掘深壕,布铁蒺藜,把所有的弩机都给老子架起来!一只水耗子也别想给我泅过来!要是梁王的残兵敢在河对岸露头…” 她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乱箭穿身!一个不留!”
“遵夫人令!鹰愁渡在,李春喜在!” 李春喜的声音沉稳如山岳,带着必死的决心。
奢香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水西各寨头人派来的使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即刻传令四十八寨!寨中老弱妇孺,携三日干粮清水,避入后山早先备下的岩洞!一粒米!一粒米都不许留在明处!全部深埋,标记做暗!寨门给我虚掩着,灶膛里留点余温!我要让梁王那些饿红了眼的溃兵,扑进一个个空寨子!让他们在饿死和撞上明军刀口之间,自个儿选!”
使者们轰然应诺,转身疾奔而出,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迅速撒向水西广袤的山川密林。奢香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松弛,瘫软在毡垫上,急促地喘息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殿外隐约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那是她刚刚以血为名、唤作“念瑜”的女儿。那哭声微弱,却奇异地穿透了殿内的血腥与药味,也穿透了千里战云,遥遥指向金陵城中那个清丽坚韧的身影——刘瑜。
她疲惫地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枕边那枚带着血丝的螭纹玉梳。西南的煞气,如同无形的潮汐,正汹涌翻腾。
“夫人!夫人!”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是留守后方的老管事,声音带着哭腔,“小龙塘…小龙塘急报!”
奢香猛地睁开眼,心骤然沉了下去。岩桑才走多久?她强撑着坐起:“快!拿进来!”
一个浑身被汗水湿透、几乎虚脱的年轻信使被搀扶进来,正是周延。他扑倒在地,双手颤抖着呈上一封被汗水浸透、边角磨损的信函:“夫…夫人…锁龙井…井水翻黑气…冲天…斑奴…斑奴在镇着…三叔公说…压…压不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如鬼。
奢香一把抓过信函,指尖冰凉。借着跳动的烛火,她迅速扫过那几行歪歪扭扭却字字惊心的字迹。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猛地看向枕边那枚同样带着血丝的螭纹玉梳,玉梳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灼人的温意!
“煞气…孽龙秽气…果然勾连了!” 奢香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梁王残部溃入黔西北,所过之处烧杀劫掠,血煞冲天!而梁王本人,作为前元宗室,其溃败逃亡的“王气”或者说秽气,在这西南群山特殊的地脉格局下,竟成了引动锁龙井下那蛰伏孽龙残魂的引信!这已非单纯的兵祸,而是地气与血煞的邪异勾连,是足以倾覆一方的灾劫!
“岩桑!” 奢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压过了身体的虚弱,“你亲自带一队人,挑脚程最快的马!昼夜不停,给我赶回小龙塘!告诉三叔公和周延,紧闭寨门!任何人不得靠近锁龙井!尤其是孩子们!让斑奴守在井边!若井中再有异动…”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下,“点火!燃起寨后最高的烽燧!用最浓的烟!我要在百里之外,都能看见小龙塘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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