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忍不住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巨大的压力:“父亲,西南…地脉枢盘…如此凶险,您…”
“不必多问!” 刘伯温断然截住他的话,目光陡然转厉,带着血的教训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只须牢记于心!此乃我刘家、周家,乃至无数西南生灵,最后一道屏障!”
“其三,” 刘伯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直刺人心,“断金陵音问,如割腐肉!从今日起,青田刘府与西南周家,明面上,再无瓜葛!任何书信往来,皆为大忌!便是家书问候,亦绝不可行!”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刘琏脸上,“传递消息,只可依靠玄真道长,”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那看不见的守护者,“及他绝对信任、与俗世彻底割裂的方外之人,用最隐秘、最不为世人所知的途径,行最简略、最隐晦之语。寻常驿马、商队,一概禁绝!皇帝的眼睛,锦衣卫的鼻子,比你们想的更灵,更毒!一丝破绽,便是灭门之祸!” 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刀,“琏儿,此乃生死线,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你可明白?!”
刘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再次躬身,额头重重磕在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儿…明白!纵是粉身碎骨,亦不敢违逆此令!”
刘青垂手侍立在一旁,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摇曳的灯影里显得格外单薄。她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默默地将祖父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石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悲怆与决绝,都深深地、用力地烙印在心底。她知道,从今夜起,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彻底终结了。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托付余音未散之际,密室顶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阴影覆盖的孔洞,传来了三声极有韵律的轻响——
“笃,笃笃。”
声音轻得如同雨滴落在枯叶上,但在死寂的石室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玄真的信号到了。寅时已过,黎明将至!那是最后的时限!
刘伯温一直微阖着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在刹那间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燃烧的决然彻底驱散!仿佛回光返照,又似利剑出鞘!他扶着冰冷粗糙的石台边缘,缓缓地、异常艰难地站起身。那枯瘦的身形在宽大的旧道袍下显得空荡荡,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当他最终站直,那微微佝偻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悬崖峭壁上的孤松,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倔强和沉凝千钧的份量。
“时候到了。” 他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宣告终结与开启的冷酷力量。
一直侍立在侧的刘青,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沓。她立刻上前一步,动作麻利得与她的年纪不符。她俯身从石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灰尘的藤箱里,迅速取出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一套是半旧的海青道袍,浆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脱线;另一套则是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粗布短褐。她先帮祖父解开身上那件旧葛袍的系带,动作轻柔却迅捷,将那件宽大的海青道袍套在祖父枯瘦的身躯外,仔细抚平褶皱,系好衣带。接着,她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藕荷色衫裙,飞快地套上那套灰布短褐,将一头乌黑的青丝紧紧挽起,熟练地盘成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道童发髻,再用一顶同样灰扑扑、软塌塌的旧布软帽严严实实地罩住,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几缕碎发。不过片刻光景,一个面容清癯、眼神沉静、带着长途跋涉风尘之色的老道士,和一个眉眼清秀、低眉顺眼、毫不起眼的小道童,便已准备停当,取代了方才石室中的诚意伯与刘家小姐。
石台上那盏孤灯的火苗,在他们快速换装的动作带起的微风中,剧烈地摇曳了几下,光影在石壁上狂乱地舞动,仿佛在为这仓促的告别与危险的启程做最后的挣扎。
刘伯温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妻儿。富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滚落,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唤一声“老爷”,想叮嘱一句“保重”,却终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那绝望的眼神,如同实质的绳索,缠绕上来。陈氏死死咬着早已渗出血丝的嘴唇,眼中是彻底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挽留和恐惧,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刘琏、刘璟重重叩首,肩背耸动,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在狭窄的石室里沉闷地回荡。
“都起来吧。” 刘伯温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离别的哀伤,也无赴死的悲壮,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寂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守好门户,活下去。”
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石室角落那扇极其隐蔽、与石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刘青立刻上前,在门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用力一按。一阵轻微的机括摩擦声响起,沉重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夜风,瞬间涌入这沉闷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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