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袖惊天动地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胸腔深处火辣辣的余痛和喉咙里挥之不去的痒意。她扶着冰冷的门框,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混着刚才喷出的水渍,狼狈地粘在皮肤上。晨风一吹,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爹,喝水。”一只小小的手,捧着一个对她来说有些过大的粗瓷水杯,颤巍巍地递到她面前。小天仰着小脸,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担忧,努力踮着脚,想把杯子举得更高些。
李红袖看着那杯水,再看看小天纯然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僵硬地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小天温热柔软的手指,那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阵异样的麻痒。她仰头,将杯中微凉的清水一饮而尽,总算压下了喉咙里的不适,也稍稍浇熄了些许胸口的燥火。
“谢谢。”她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不敢再看小天的眼睛。
“少帮主醒了?正好,”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从东屋门口传来。凌霄不知何时已经束好了长发,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浅青色衣裙,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她斜倚着门框,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形,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李红袖那身皱巴巴、沾着水渍和灰尘的衣服上打了个转,“小天的衣裳,侍女送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被轻轻叩响。寒星无声无息地出现,如同鬼魅般拉开了门栓。一名低眉顺目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整齐叠放着几套小女孩的崭新衣物。
“放下吧。”凌霄淡淡吩咐。
侍女放下托盘,飞快地瞥了一眼院中气氛诡异的三人,尤其是形容狼狈的少帮主,吓得赶紧低头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被这无形的尴尬吞噬。
“小天,过来换衣服。”凌霄朝女儿招招手。
“哦!”小天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跑向凌霄,反而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李红袖那沾了水渍、略显僵硬的靛蓝色衣袖,小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请求,“爹,梳头!”
“梳……梳头?”李红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小天。她看着小天瞬间有些委屈和不解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我不会!”
让她拿打狗棒跟人拼命,她眼都不眨。让她给这么丁点大的小丫头梳头?这比让她去单挑少林十八铜人阵还离谱!那细细软软的头发,在她看来脆弱得跟蜘蛛丝没两样,她那双握惯了棍棒、布满薄茧的手,稍一用力怕是就能给揪断了!
“小天习惯早上梳头了,”凌霄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却更像是在看好戏,“李少帮主,孩子叫你‘爹’呢。” 她特意在“爹”字上咬得清晰又缓慢,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李红袖只觉得一股血气又往脸上涌,她狠狠瞪了凌霄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你绝对是故意的”控诉。凌霄却只当没看见,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姿态。
小天仰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里面是纯粹的期待和信任,仿佛笃信她无所不能的“爹”一定能梳出最漂亮的头发。那眼神,比任何命令都更有力量,让李红袖那句“去找你娘”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梳子呢?”李红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一种即将奔赴刑场的悲壮。
凌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桃木梳,梳齿细密圆润,还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她往前一递,动作优雅得像在递一件艺术品。
李红袖僵硬地接过那把轻飘飘的梳子。入手温润,与她粗糙的手掌格格不入。她看着小天乖巧地背对着自己站好,那一头乌黑柔软、因为睡了一夜而显得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红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面对一场生死之战。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笨拙地捏住小天头顶一小撮头发,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指尖都有些发颤。她拿起梳子,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梳了一下。
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还好,没掉头发。李红袖松了口气,胆子稍微大了点,又梳了一下。动作依旧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梳子的轨迹歪歪扭扭,梳过的部分非但没有理顺,反而带起了更多细小的绒毛,看起来更乱了。
“爹,轻点,有点疼。”小天小声嘟囔了一句,小脑袋微微缩了缩。
李红袖手一抖,梳子差点掉地上!她连忙道歉:“啊?对…对不起!” 声音紧张得变了调。她再不敢用力,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梳一下停三下,额头上刚刚干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从她指缝里溜走,怎么都拢不住。
一旁的凌霄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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