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瞬间，林蔚然已经退到墙角。铜线绷得笔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没再等第二下试探，迅速拉上背包拉链，从阳台翻出，踩着排水管滑到后巷。
天刚亮，空气里还带着夜里的潮气。她贴着墙根走，绕过垃圾站时，看见环卫车正冲刷她住处外的墙面。水柱扫过墙角，锡箔碎片被卷进下水道口。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旧收音机，打开开关，调频旋钮拧到底。设备嗡地一震，信号干扰器启动，屏幕上跳动几格杂波后归于稳定。
她把SIM卡插进侧槽，伪基站开始释放假定位。远处巷口那辆黑色轿车猛地启动，朝城东方向驶去。
她没松口气，反而加快脚步穿过废弃市政大院的铁门。这里曾是污水处理厂办公区，如今楼体斑驳，玻璃碎了一半。铁门锁是新的，但底下泥印未干，有人刚来过。
财务室在二楼拐角。门虚掩着，锁孔周围有撬痕。她推开门，屋里空荡，桌椅全被搬走，只剩一个倒扣的档案柜。天花板夹层边缘翘起一角，她踩上桌子，伸手摸到半张烧毁的纸片。残页上印着“董事会决议”，下方一行字还能辨认：“重组方案通过，债务剥离完成。”
她用相机拍下，关掉闪光灯。走廊尽头传来对讲机杂音，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往这边走。
她退回财务室，蹲在柜后。脚步声经过门口，停了几秒，又继续前行。等声音远了，她撬开墙角暗格，手指碰到一堆作废合同。最底下压着一张未完全烧尽的纸——是董事会成员签名确认书，右下角沾着暗红痕迹，已经发黑。
她小心抽出，翻到背面。一行极小的手写字嵌在边角：“清除所有知情人，包括那个记者。”
她捏紧纸片，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打印体，是现场写下的指令。
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比刚才更近。她迅速将文件塞进防水袋，贴身收好。两名男子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一人弯腰检查地面缝隙，另一人盯着探测器屏幕。
她屏住呼吸，慢慢退向通风口。盖板螺丝早已锈死，她掏出折叠刀，一点点拧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对面那人忽然抬头，朝她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不动了。
那人低头说了句什么，两人转身离开，脚步渐远。
她抓紧时间拆下通风口，爬进管道。铁皮内壁积满灰尘，她匍匐前进，膝盖压着冷硬的接缝。爬了约十米，前方出现岔路，她选了向下倾斜的一侧，尽头通向隔壁实验室旧址。
出口在角落，她推开盖板，落地无声。这间屋子没完全封闭，玻璃门上了锁，但缝隙能看清内部。桌上摆着“海东-瑞恩联合项目”标识牌，仪器外壳有运行指示灯闪烁。一台电脑处于待机状态，屏幕漆黑。
她没进去。从包里取出录音笔，设定远程唤醒模式，塞进门框与墙体之间的裂缝。刚放好，外面传来引擎声。
她闪身躲到墙后。一辆皮卡驶入厂区，停在主楼前。下来两个穿西装的人，其中一个背影熟悉——身形挺拔，走路时不自觉地微倾右肩。她在慈善晚宴视频里见过这个姿态，是周慕云。
他们进了财务室，不到五分钟出来，低声交谈几句后驾车离开。
林蔚然靠在墙边，掏出那张带血名单的复印件。她打开随身小镜，用口红在掌心临摹签名。笔锋转折、收尾上扬的角度，和记忆中周慕云签支票的动作一致。尤其是最后一划的顿挫，像刀刻出来的一样。
她擦掉口红，把纸片重新封好。天色渐暗，厂区安静下来。她靠着墙坐下，背包放在腿边，手始终没离开折叠刀。
手机震动了一下。干扰器提示：伪基站信号持续生效，追踪车辆仍在向东移动。
她没看屏幕，而是盯着实验室门缝里透出的那点绿光。仪器还在运转，说明这里不是彻底废弃。项目没停，只是换了个名字。
她想起U盘里的Excel表格，“P3账户”每月固定进账五十万，始于二十年前。张立死前说数据被系统篡改，顾明远父亲查的是洗钱，而眼前这份名单写着“清除所有知情人”。
她缓缓握紧刀柄。那个记者——就是她。
远处传来铁门晃动的声音。有人正在用钥匙开锁。
她立刻熄灭手机，贴着墙根移到侧面通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两组，节奏整齐。不是巡逻，是搜查。
她退到实验室后窗，玻璃裂了一道缝。她轻轻拨开遮挡的木板，看到室内角落有个金属柜，上面贴着标签：样本暂存-A7。
柜门锁着，但把手附近有新鲜划痕。
她回头看向入口方向，脚步声已进入主楼。她迅速从包里拿出备用录音笔，绑上细绳，从破窗扔进屋内，挂在金属柜把手下方。设定三分钟后自动开启拾音。
做完这些，她退回阴影里，抽出折叠刀，打开保险。
走廊灯光忽然亮了。
她贴紧墙壁，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开了，一道手电光扫过地面，停在她的脚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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