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的风,像刀子,还是生了锈的刀子,刮在人脸上,又冷又糙,带着山石和枯草的土腥味。
秦战站在野猪岭新开辟的矿洞口,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羊皮袄子,还是觉得寒气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洞口开在半山腰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上,像个咧开的、黑乎乎的嘴。往里看去,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偶尔有几点昏黄的油灯光晕在深处晃动,像野兽睡熟后眼皮底下转动的眼珠子。
洞口周围堆着新挖出来的、泛着青灰色和黑色的岩石碎块,还有一坨坨带着新鲜断口的煤层,乌黑发亮,在惨淡的日头下泛着一种油腻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刚炸过(用的是黑火药改良的、威力极小的“破石药”)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混合着岩石的尘土气、煤块自身那种带着硫磺的微臭,还有从洞里隐隐飘出来的、潮湿的、像是地底深处呼出来的陈腐气息。
“大人,真……真要下去?”跟在秦战身边的猴子,缩了缩脖子,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种往地底下钻的活儿,本能地有些发憷。那黑暗,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
“废话。”秦战吐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黑伯都能天天待在里面,咱们就下去看一眼,能要了命?”话虽这么说,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前世不是没下过矿井,但那是在有安全帽、头灯、通风系统、监测仪器的现代。眼前这个,简直就是拿人命往地底下填。
但他必须下去看看。冯劫给的期限是三天,要看到“切实的开采现场与安全章程”。纸上谈兵糊弄不了那个精明的御史,他得心里有底。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的主意,他的“宝”,他得知道这“宝”挖出来,到底沾着多少血汗,甚至可能是人命。
“把油灯挑亮点,检查一下支撑的木桩。”秦战对旁边一个负责这处矿洞的工头——一个叫石头的黑壮汉子吩咐道。石头是本地山民,对这片熟,人也实在,被黑伯提拔上来。
“哎!大人放心,黑老丈天天盯着呢,一根木头歪了都得挨骂。”石头连忙应道,手里举着一盏有玻璃罩子的油灯(这是栎阳工坊新试制的,比传统的火把防风,也安全些),灯芯捻到最大,昏黄的光也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秦战点点头,接过另一盏油灯,弯下腰,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片黑暗。
光线瞬间被吞噬了大半。眼睛需要好一会儿才能适应。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斜坡,铺了层碎煤渣,有些滑。通道狭窄,勉强能容两人错身,高度也得低着头,否则就能撞上头顶那些龇牙咧嘴的岩石。空气一下子变得浑浊、潮湿、闷热起来,和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呼吸间能感到细小的煤尘往鼻子里钻,带着一股子呛人的硫磺和尘土混合的怪味,喉咙有些发痒。
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空洞而清晰。还有远处隐约的、金属工具敲击岩石的叮当声,沉闷,压抑,一下下,敲在人的心上。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全靠手里那豆大的灯光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秦战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开始冒汗,不是热的,是紧张的。黑暗像有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挤压着视觉,也挤压着呼吸。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
通道并非笔直,时有弯曲和岔道。支撑的木桩间隔着出现,大多是碗口粗的松木或栎木,顶着上方的岩层。秦战伸手摸了摸一根,木头是湿的,带着地底的潮气。有些地方,木桩与岩石的缝隙里,还用碎石和茅草塞紧了。黑伯的严谨,在这些细节上体现了出来。
“通风怎么样?”秦战问走在前面的石头。
“还行,黑老丈让打了几个竖的‘气眼’,通到上面山坡。”石头指着斜上方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光的孔洞,“不过再往里走,还是有点闷。人多干活的时候,就得轮换着出去透口气。”
又走了一段,前方传来更大的人声和敲击声。灯光晃过去,看见一处稍微开阔些的“工作面”。七八个赤着上身、只穿着犊鼻裤的矿工,正挥着铁镐、铁钎,叮叮当当地凿着面前的煤层。汗水和煤灰混在一起,在他们黝黑的脊背上淌出一道道泥泞的沟壑。油灯挂在岩壁的钉子上,光线昏黄摇曳,把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煤壁上,放大、扭曲,像是某种在地底挣扎的鬼魅。
空气更加闷热污浊,煤尘弥漫,灯光里都能看到细小的颗粒在飞舞。矿工们看到秦战,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局促地站着,眼神里带着敬畏和一点茫然。他们大多是附近的贫苦山民或流民,为了比种地多出不少的工钱和管饭,才咬牙下了这“阴曹地府”。
秦战看着他们被煤灰染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看着他们手中简陋的工具,看着他们脚下堆积的煤块和碎石,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滋味又翻腾起来。这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掠夺,用血肉之躯,向大地索取黑色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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