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五月九日,星期六。
清晨五点钟,天光还未彻底放亮,上海皋兰路那栋三层老洋房内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龚雪穿着一身舒适的亚麻质地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指挥着四位请来的保姆,开始布置一场小型的家庭书友会。桌椅是昨天从上戏临时借来的,简约结实,此刻正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四百平庭院中那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上,错落有致,准备了一百个位置。
龚雪亲自检查每一张桌子,确保上面都摆放好了果盘——里面是洗净的、这个时节最新鲜的杨梅、枇杷和切好的哈密瓜,还有独立包装的进口小饼干和巧克力。而每张桌子的主角,则是一本崭新、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英文原版书——《Harry Potter and the Goblet of Fire》,作者处清晰地印着“Xu Yuan”。这是许愿“创作”的“哈利·波特”系列第四部,刚刚在英美同步发售不久,能在国内这么快看到,对于小书迷而言是极大的惊喜。
“王阿姨,这边几桌的零食再补一些,年轻人胃口好。”
“李姐,茶水间再烧两壶水,备足咖啡和茶包。”
龚雪的声音温和却条理清晰,事无巨细地安排着。为了儿子许多鱼的这个书友会,她这个做母亲的,几乎是全力以赴。
很快,上午九点将至。庭院内外已布置得妥帖周到,绿草、白桌、书籍、美食,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构成一幅闲适又雅致的画面。
“妈!我们回来啦!”
许多鱼清亮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只见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姿挺拔,脸上洋溢着属于十五岁少年的蓬勃朝气,领着一大群同学涌了进来。同学们大多和他年纪相仿,穿着不同学校的制服,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兴奋。
一进院子,惊叹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
“许多鱼!这就是你家?!也太漂亮了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带着巨大落地窗的三层洋楼,以及这片绿意盎然、堪比小公园的庭院。
“哇塞!这草坪!这房子!许多鱼,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像电影里一样!”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捂着嘴,难以置信地四下张望。
“这得有多大啊?好多鱼,你藏得可真深!从来没听你仔细说过!”另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用力拍了许多鱼的肩膀一下,语气里满是羡慕。
许多鱼被同学们围在中间,听着大家的惊叹和吹捧,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自豪。他挠了挠头,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还好啦,就是房子大了点,平时就我跟我爸妈和姥姥姥爷住。大家别愣着啦,快找地方坐,书友会马上开始了,今天有好吃的,还有新书!”
就在这时,一位名叫李明的同学,领着他的父亲走了过来。李明介绍道:“许多鱼,龚阿姨,这是我爸爸,他是市外办的高级翻译。他知道今天咱们读《火焰杯》,特意过来,说可以帮大家念一念,他的英文翻译可标准了!”
李明的父亲李先生约莫四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他微笑着与龚雪和许多鱼打招呼:“龚女士,打扰了。许多鱼同学,谢谢你的邀请。我很喜欢许先生的作品,中文版的哈利波特都拜读过,英文版倒是第一次,谢谢给机会现场翻译。”
龚雪连忙热情回应:“李先生您太客气了,您能来指导孩子们,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快请坐!”
书友会准时在九点开始。原本计划是同学们自由阅读和交流,但有了李先生这位专业翻译在场,活动便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由他为大家朗读。他在庭院前方坐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然后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哈利波特与火焰杯》。
他并没有直接翻译,而是先用纯正流利的英语朗读原文段落,那醇厚而富有表现力的嗓音,立刻将所有人带入了霍格沃茨的魔法世界。三强争霸赛的悬念、黑魔标记带来的恐惧、舞会上的青春悸动……通过他的声音,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人面前。读完一个或几个精彩章节后,他会用中文简要复述情节,并解答同学们在听读过程中提出的关于词汇、句式或文化背景的问题。
从上午九点开始,除了中午短暂的休息,李先生几乎一直沉浸在朗读与讲解中。阳光逐渐升高,又慢慢西斜,树影在草坪上缓缓移动,庭院里的一百来位少年少女,以及一些后来被吸引过来的家长,都听得如痴如醉,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龚雪则一直在忙碌。她细心观察着,适时让保姆们为各位添茶倒水,补充零食。到了中午和晚上,她提前从自家经营的和平酒店订好的一百人份餐食准时送达。精致的点心、可口的菜肴,让这次书友会更像一次高品质的文化沙龙。同学们一边享用美食,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书中的情节,气氛融洽而热烈。
晚上七点,当李先生合上书本,宣布今天的朗读到此结束时,庭院里响起了持久而热烈的掌声。同学们依依不舍地围上来,有的向李先生道谢,有的继续和许多鱼讨论剧情,久久不愿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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