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可能。”吴先生道,“相爷,眼下局势已变。贾瑄手握尚方宝剑,我们若再以‘妖异祸国’、‘靖安司失职’为由攻讦他,恐怕不仅难以奏效,反而可能引火烧身。陛下正在用人之际,且明显对贾瑄极为倚重。”
苏文卿沉默了。他深知吴先生所言不虚。皇帝在病中(或受威胁中)给予贾瑄如此权柄,摆明了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解决问题。这个时候谁跳出来反对贾瑄,谁就可能被视为“阻碍平乱”、“其心可诛”。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就坐视贾瑄坐大?”苏文卿不甘道。
吴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相爷,贾瑄查案,对我们而言,未必全是坏事。其一,他若真能铲除献王余孽或平息‘妖异’,固然有功,但过程必然腥风血雨,得罪无数人,且……如此大动干戈,难免有‘滥用职权’、‘惊扰地方’之嫌,事后未必不能以此做文章。其二,他若失败,或者捅出了更大的篓子……那便是自寻死路。其三,”他压低了声音,“我们或可……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助他?”苏文卿不解。
“不是真助,而是……引导。”吴先生意味深长道,“我们在朝中、在地方,仍有无数眼线和门生故旧。或可‘不经意间’,将一些我们掌握的、关于某些隐秘地点、可疑人物(尤其是与我们政敌有关的)的线索,‘泄露’给靖安司的人。让他们去查,去碰。查对了,是我们‘深明大义’、‘提供线索’;查错了,或者惹出了麻烦,那也是贾瑄的罪过。同时,我们的人也要密切关注贾瑄的动向,他查到哪里,查到谁,我们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帮他‘加快’一下进程,或者,制造一点‘意外’。”
苏文卿明白了,这是要借刀杀人,同时将自己隐藏在幕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能进退有据。“只是……贾瑄此人,精明过人,恐怕不易被利用。”
“再精明的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时间紧迫下,也难免会有疏漏,会急于求成。”吴先生道,“我们只需耐心,抓住机会即可。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约束门下,近期务必谨言慎行,不要与任何可疑人物或事件扯上关系,静观其变。同时,在朝堂上,暂缓对贾瑄的直接攻击,转为‘关切陛下龙体’、‘担忧京城治安’,姿态要做足。”
苏文卿缓缓点头,眼中重新恢复了老谋深算的平静:“就依先生所言。贾瑄……且看你能蹦跶几时。这京城的水,深着呢,小心别把自己淹死了。”
就在京城内外各方势力因皇帝的惊变和贾瑄的权柄而暗流汹涌、各自盘算之际,靖安司别院地下净室中,昏迷了数日的阿二,却正在经历一场外人无法窥见的、更加凶险诡异的变化。
寒玉榻上,阿二的身体表面,那些淡金色的纹路已经彻底隐去,肤色恢复了正常的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守在一旁的赵武师和张天师的高徒,脸色却丝毫不见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赵武师的手,始终虚按在阿二丹田之上,以内息默默感知。他能感觉到,阿二体内那股古老的力量,并未消失,也未继续狂暴冲击,而是……变得异常“安静”和“凝实”,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又仿佛在蛰伏、在酝酿着什么。更让他心惊的是,这股力量的“质”,似乎在阿二昏迷期间,完成了一次难以言喻的蜕变,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难测,与他自身内力感知接触时,甚至隐隐传来一丝仿佛源自荒古的、冰冷而威严的“排斥”与“疏离”感。
而张天师的高徒,则每隔一个时辰,便要以师门秘传的“观魂术”配合金针,探查阿二的神魂状况。他发现,阿二的神魂确实在丹药和符咒的滋养下稳步恢复,灵台逐渐清明,但神魂深处,似乎多了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膜”,或者说“壳”,将他的核心意识与外界(包括他们试图探查的灵觉)隐隐隔开。而在那层“壳”的深处,他偶尔能捕捉到极其短暂、破碎的“景象”碎片——并非记忆,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浩瀚的“信息流”或“本能回响”,充斥着无垠的深蓝、巨大的阴影、扭曲的符号、以及宏大非人的呓语。
“赵居士,”年轻道士收回金针,额角见汗,低声道,“周小友的肉身与神魂,恢复速度超乎想象,已无大碍。但其体内之‘异’与神魂之‘变’,恐非我等所能完全理解或干预。师尊留下的‘紫霄安神符’之力,最多还能维系十二个时辰。届时,他很可能自行苏醒。只是醒来之后……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能否掌控那已然蜕变的力量,实在难以预料。”
赵武师沉默良久,看着阿二平静的睡颜,缓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子命途,早已与这诡谲风波纠缠一体。公子既将他托付于老朽,老朽便守到他醒来那一刻。至于醒来是何光景……”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也是他的造化,更是公子和陛下,必须要面对的‘因果’。”
净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烛火跳动,映照着阿二沉睡的面容,以及守候者眼中深深的忧虑。
时间,在京城各处的紧张部署、暗室中的密谋算计、以及净室内的无声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子时过去,丑时来临,寅时将至……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
而这场席卷了宫闱、朝堂、江湖、乃至牵扯到古老禁忌与海外阴谋的风暴,也终于到了即将掀起最高潮、最猛烈浪头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东南方向那片芦荻丛生、水道如迷的广阔水域,投向了那张神秘地图上最终标记的地点。
猎手已张弓,网罟已布下。只待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巨兽”,露出它最终的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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