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离去后,值守房内重归死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与远处衙门的隐约喧嚣,提醒着我仍身处北镇抚司这座巨大的权力机器内部。怀中的丝帕已离身,那份沉甸甸的秘密暂时转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空落与不安。赵诚能否安全将丝帕送至秦老手中?秦老又能否破解那古怪的符号?一切都悬而未决。
我强迫自己冷静,复盘当前的处境。纪纲的软禁在意料之中,他对我这枚从东厂归来的棋子充满猜忌,既想观察,又想控制。冯太监放我回来,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要么是外间局势迫使他不得不暂时放手,要么就是他布下了更深的陷阱,等我自行暴露。而韩兆山与“螭龙”勾连,其目标竟可能指向孝陵卫,这其中的图谋,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我佯装翻阅那些布满灰尘的旧卷宗,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城南的墨韵斋。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我昨夜旧库中的凶险搏杀。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门外传来守卫与人的低语。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赵诚,而是另一名我有些面熟、但并非赵诚直属的校尉。他手中端着一个食盒。
“沈大人,用些饭食吧。”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声音平淡。
我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有劳。”
那校尉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对着门口守卫的视线,借着摆放碗筷的时机,手指极其隐蔽且快速地在桌面上划了几下——那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意为“妥,待信”。
是赵诚的人!他果然有办法将消息传递进来!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至少,丝帕已经安全送出。我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那校尉便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食盒里的饭菜粗粝,但我却吃得格外仔细。保持体力,是应对一切变故的基础。
下午,就在我以为又将在这间斗室中虚耗光阴时,值房外传来了纪纲亲随的声音:“沈镇抚,指挥使大人传见。”
又来了。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他再次走向那座象征着北镇抚司最高权柄的值房。
纪纲依旧坐在那里,但气氛与上午略有不同。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公文,眉头微锁,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沈鹤言,”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你回来得正好。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办。”
我心中一动。刚刚软禁,就有差事?这不合常理。
“请大人吩咐。”我垂首应道。
“江宁府那边,递上来一桩案子。”纪纲将公文往我这边推了推,“一个经营绸缎的商号,名叫‘云锦阁’,其东家前日暴毙,江宁府初步勘查说是急病。但这商号……与朝廷近年几笔宫用采买有些关联,数额不小。如今东家突然死了,账目上怕是有些不清不楚。”
他顿了顿,目光审视着我:“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无需北镇抚司直接插手,但涉及宫用,又值此多事之秋,需得谨慎。你心思缜密,又……刚从宫中出来,对宫内事务也算有些了解。就由你去一趟江宁,查明那东家的真实死因,核验账目,看看有无蹊跷。”
让我去江宁府查一个商贾的死因?这简直像是用牛刀去杀鸡!纪纲到底想干什么?是故意将我支开,远离南京的权力中心?还是这个“云锦阁”本身,就藏着什么秘密,与当前的迷局有关?
我迅速思索着。江宁府与南京近在咫尺,若能离开北镇抚司,活动空间无疑大了许多,或许能更方便地与秦老联系,甚至……但这也是一个明显的陷阱,离开庇护(尽管这庇护如同牢笼),意味着我将完全暴露在各方势力的视线之下,风险倍增。
“卑职领命。”我没有选择,只能应下。无论纪纲目的为何,离开这里,总比困死在此处多一线生机。
“嗯。”纪纲对我的顺从似乎还算满意,但眼神依旧冰冷,“记住,只查案,莫要多生事端。给你三天时间,查明回报。人手……你自行在卫中点两名得力校尉随行即可。”
只给三天,限制人手。这更像是一次考验,或者说,一次放逐前的最后利用。
“卑职明白。”
拿着纪纲的手令,我离开了值房。没有耽搁,我直接去了趟档房,调阅了关于“云锦阁”及其东家的一些基本卷宗。卷宗记录寥寥,只知这云锦阁是近十年崛起的绸缎商,生意做得颇大,尤其在苏杭一带颇有根基,东家名叫苏承业,背景清白,至少明面上如此。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桩普通的商业案件。但纪纲亲自过问,并指派我去,本身就极不寻常。
我点了两名平日里还算稳重、与各方势力牵扯不深的校尉,吩咐他们准备车马,即刻出发前往江宁府。
当我们骑马离开北镇抚司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至少有来自两拨人的目光在注视着——一拨属于纪纲,另一拨,毫无疑问属于冯太监的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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