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漕帮码头,江宁城的夜色仿佛变得更加粘稠而危险。官差的灯笼火把在远处街巷间游弋,如同猎犬的鼻息,搜寻着任何可疑的气息。罗五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指向了杭州福昌号总号与“北地来的官面上人”,但这信息太过模糊,如同雾里看花。要弄清楚这些人的具体身份、目的,以及他们与“亲王圭”、与蟠龙组织的关联,漕帮的商业情报网络显然已触及天花板。
真正的江湖秘辛,尘封往事,还需要那个整日与故纸堆打交道的老狐狸——秦老先生。
我没有立刻出城,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官府的搜查往往注重城门要道和交通枢纽,反而对城内一些鱼龙混杂、他们自身都难以完全掌控的区域会有所疏漏。我在城南那片三教九流混杂的坊市间穿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暂时摆脱了追兵的视线。
在一处通宵营业的简陋脚店熬过了后半夜,天色微明时,我再次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弥漫着墨香与陈旧气息的巷弄——墨韵斋。
时辰尚早,铺门虚掩。我轻轻推开,门上的铜铃发出喑哑的声响。秦老依旧伏在案前,就着晨曦的微光修补着一本古籍,仿佛我每次到来,他都是这般姿态,与世无争。
听到铃声,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到是我,浑浊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沈大人,真是……风雨无阻啊。”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秦老,叨扰了。”我反手轻轻合上门,走到他案前,“此次前来,是有性命攸关之事请教。”
秦老放下手中的工具,示意我坐下,慢悠悠地斟了杯隔夜凉茶推过来:“又是为了那‘湖底金’?老朽能说的,上次已然尽数告知了。”
“不止于此。”我压低声音,“晚辈刚从城西漕帮码头回来,见了罗五爷。”
秦老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罗老五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肯见你?看来沐家的面子确实不小。”
他果然知道罗五,而且对沐家与我可能存在的关联也心知肚明!这老狐狸的情报网,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罗五爷告知,杭州福昌号总号,近来有北地来的生面孔出入,气度不凡,似官面上退下来的人物,与福昌号东家往来密切。”我紧紧盯着秦老的眼睛,“晚辈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福昌号真正的靠山,又是何方神圣?还有,”我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即便他们拿到了那八十五万两白银,如今陛下严禁民间用银,推行宝钞,他们如何将这笔巨资悄无声息地转化、使用?”
秦老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粗糙的边缘,昏黄的灯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高深莫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沈大人,你可知道,追查此事,如同伸手去掏马蜂窝?福昌号能屹立多年,周转如此巨量的黑钱黑货,其背后若无通天的人物,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晚辈明白其中凶险。”我语气坚定,“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杀我。唯有知己知彼,或有一线生机。”
秦老看了我许久,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也罢,看在你几次三番……以及沐家大小姐的份上。老朽便再多说几句,但出了这个门,老朽概不认账。”
“秦老请讲,晚辈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先说这福昌号。”秦老缓缓道,“其初代东家,据传与洪武朝中一位勋贵关系匪浅,那位勋贵……曾在北平府任职多年,与北地军政体系牵连极深。但这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福昌号,更像是一个多方势力博弈的平台,或者说,一个洗钱的工具。”
“洗钱?”
“正是。”秦老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陛下禁用金银,推行宝钞,固然是为了稳定财务。但这天下,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需要真金白银。比如……海外走私。”
我心中一动,海外走私!这确实是一条规避宝钞,消耗巨额白银的绝佳途径!
“您的意思是,福昌号利用其商贸网络,将白银通过走私渠道运往海外,换取珍宝、香料,甚至……火器?再将这些物资秘密输入,或囤积,或转卖,将黑钱洗白?”
“孺子可教也。”秦老点了点头,“罗五说的那些军械,来源恐怕就不那么简单。至于那些北地来的官面人物……”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老朽查到,其中可能有原北平布政使司下属某些漕运、市舶司的旧吏,他们熟悉北地乃至辽东、高丽一线的走私门路。这些人退下来后,被福昌号重金笼络,负责打通关节。”
北平布政使司!燕王旧封地的行政核心!这些旧吏的能量不容小觑。他们利用旧有关系网络,构建了一条隐秘的财富通道。
“那……蟠龙组织与福昌号,又是何种关系?”我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们似乎都在争夺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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