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偏厅并未等待太久,便听得院门轻响,沐雪的身影悄然出现。她换下了一身略显正式的拜客服饰,穿着素雅的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她一眼便看到我,快步上前,眼中带着关切:“鹤言,你怎么过来了?伤势未愈,该多休息才是。”
我摆摆手,忍着背部因动作牵扯带来的些微不适,说道:“无妨,沐姑娘的药有奇效,已无大碍。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我岂能安心躺着。”我环顾她身后,并未见到赵诚的身影,不禁问道:“赵诚呢?他没与你一同回来?”
沐雪微微颔首,解释道:“我从市舶司出来时便留意到他了,只是当时王晨光派了衙役‘礼送’我回我明面上落脚的那处宅院,人多眼杂,不便与他交谈。待回到那处宅院,确认无人跟踪后,我才寻机与他交代了几句,让他继续带人盯紧市舶司,特别是留意那些行色匆匆、形迹可疑的出入人员。安排妥当后,我才悄然过来此处。”
我心中稍定,赵诚行事稳妥,有他盯着,至少能掌握市舶司明面上的一些动向。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此次拜会王晨光,情况如何?他可有何异常?”
沐雪端起管家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王晨光此人,城府确实极深。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对我恭敬有加,对采购西洋奇珍之事满口应承,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一位尽心为上官办事的能吏。”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转为凝重:“然而,当我‘不经意’间提及外公可能南巡金陵,家中正为此筹备,欲寻些新奇玩意以悦圣心时……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惊愕与瞬间的凝滞。虽然极其短暂,几乎立刻就被他惯常的笑容所掩盖,但绝不会错。”
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他此前并不知道陛下南巡的消息?”
“十有八九。”沐雪肯定地点点头,秀眉微蹙,“这正是最奇怪之处。市舶司提举虽只是四品,却是实实在在的肥缺、要职,通常由北京方面信重之人担任,可视为某些权贵在南方财源的重要看门人。若市舶司真是某个权贵集团敛财的枢纽,如此重大的、关乎全局安稳的消息,岂会不提前告知王晨光,让他早做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我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推演,一股寒意渐渐升起:“除非……北京那边,已经准备放弃王晨光这枚棋子了!他们正在进行的所谓‘断尾’,清理的不仅仅是我们在追查的线索,很可能也包括王晨光本人!又或者,陆昭的调查虽然隐秘,但已经引起了那位隐藏在深处的权贵的警觉,他决定壮士断腕,彻底切断与王晨光及宁波市舶司的关联,以保全自身!”
沐雪深吸一口气,接道:“无论哪种可能,结论都指向一点——王晨光,这个我们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他自己恐怕都还未完全意识到,他已然成了一枚即将被牺牲的‘弃子’,性命危在旦夕!”
这个推断令人心惊。我们原本以为王晨光是坐镇一方的对手,却没想到他可能早已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即将被背后的黑手推入深渊。
“如此一来,”我沉声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就不只是盯着市舶司的动作,找出他们想要‘关心’或‘处理’的人了。我们更要睁大眼睛,看看接下来,谁会来‘动’王晨光!是螭龙杀人灭口?还是北京派来的其他人?这背后出手之人,很可能直接关联着我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沐雪颔首:“正是。王晨光现在就是风暴中心,也是诱出大鱼的香饵。我们必须抢在他被‘处理’掉之前,拿到他手中的关键证据,或者……亲眼看到是谁来动手。”
就在我们深入分析这危局之时,老管家步履匆匆地再次走进偏厅,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躬身禀报道:“小姐,沈大人,沐辰队长醒了!”
我和沐雪同时站起身,心中都是一紧。沐辰的苏醒至关重要,他很可能掌握了我们尚未知晓的关键信息。
“不过,”管家语气带着迟疑,“沐辰队长虽然睁开了眼,但神智似乎并未完全清醒,时而昏沉,时而激动。他……他口中一直反复念叨着几句话,老奴听着……觉得甚是蹊跷。”
“他说什么?”沐雪立刻追问,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管家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那模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地复述道:“他……他一直在说……‘不可能……是他……’,‘他应该……死了……’,‘不可能……’,‘怎么能……是他呢……’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情绪似乎非常激动,甚至……带着恐惧。”
“不可能……是他……他应该死了……怎么能是他呢……” 我低声重复着这几句破碎却信息量巨大的呓语,与沐雪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沐辰在重伤濒死、意识模糊之际,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显然是在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状态下,看到了某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人!这个人,按照沐辰的认知,本应已经“死了”!而这个“死人”的突然现身,带给沐辰的冲击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在昏迷中都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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