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兴高采烈,口若悬河。
他将允熥夸成了朱家千里驹,天降奇才,恨不得把所有好词都安在这侄儿身上。
朱元璋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这是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你怎么就笃定这图是他画的?不会是什么人假借他的手,递上来的吧?”
朱权一听,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声道:
“父皇!这还假得了?是允熥那孩子见我要去大宁,花了整整三夜功夫,亲手画了送给我的!儿臣亲眼所见!”
“呵呵……”朱元璋笑得更加深沉,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这猴崽儿,对你倒是比对他亲爹还孝顺。人小鬼大,你个当叔的,可别被侄子卖了还乐呵呵替人家数钱,臊不臊得慌?”
殿内阳光正好,一老一少,一个如历经风霜的老树,一个如生机勃勃的嫩芽,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一位身形魁梧、面容沉毅的老将稳步走入,拱了拱手,声如洪钟:
“上位,这么急传老臣来,有啥要紧事?”
这便是宋国公冯胜。
朱权在一旁不由得心生敬仰,这位老帅是父皇最早的从龙之臣,战功赫赫,资历堪比徐达、常遇春。
然而,朱权更清楚冯胜与蓝玉那纠缠不清的关系。
冯胜的女儿嫁给了常遇春的长子常茂,这本是强强联合。
谁知征讨纳哈出时,蓝玉怂恿外甥常茂闹事,险些酿成大祸,最终冯胜被撤职,蓝玉却接替其位,成就了捕鱼儿海的赫赫战功。
朱元璋招了招手:“老伙计,别多礼了,你来瞅瞅,这张图画得咋样。”
冯胜应声走到御案前,目光落在舆图上,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他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顺着山脉河流的走势,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将地图捧起,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陛下!此图……实乃国之瑰宝!山川走向、河流分布、部落据点,详尽至此!若早得此图,北伐何至于……唉!”
他顿了一下,语气无比肯定:
“绘制之人,必是深谙北疆事务,且麾下有无数精锐斥候效死的沙场宿将!这绝非寻常文人纸上谈兵所能为!”
话一出口,他心中猛地一凛。
沙场宿将?精锐斥候?如今大明军中,还有几人能有这等实力和资源?
朱元璋将他那一闪而过的惊疑尽收眼底,咧嘴一笑:
“老伙计,你猜猜,这图是谁画的?”
冯胜不假思索,朗声笑道:“不是晋王、燕王殿下,便是傅友德,要不就是蓝玉那小子,总跳不出这几个人去!”
朱元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却如惊雷炸响:
“这图,是咱孙儿允熥,用了三夜功夫画成,由老十七拿给咱的。冯胜,你说,咱这孙儿是不是天降奇才啊?”
冯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愕然抬头,那难以置信的神情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讥诮,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他讪讪地笑了笑,迅速垂下眼皮,不再言语。
朱元璋转而问朱权:“老十七,允熥平日都读些什么书啊?竟有这般见识。”
朱权忙将允熥那套“平日胡乱翻阅古籍杂记,综合边关军报消息,偶有所得”的说辞,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冯胜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从头到尾,再不发一言。
朱元璋也不再追问,在舆图上轻轻敲了敲:
“宋国公,这图,你先拿到兵部职方司去,领着那帮郎中、主事仔细核对,若有谬误,用心标注,录入档册。”
冯胜恭敬应了一声:“是。”
随后,他又仿佛无事发生般,与朱元璋聊了几句家常闲话,方才起身告辞。
“老十七,替咱送送冯大将军。”朱元璋眯着眼吩咐,又对侍立的老太监道:“去,拣六坛陈年的好酒,送到宋国公府里去。”
冯胜面露喜色,谢恩而去。
朱权跟在一旁,心中却莫名空落,本以为能借此机会让允熥大放异彩,没想到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父皇甚至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冯胜袖着那卷重若千钧的地图,在朱权的陪同下走出乾清门。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巍峨肃穆的殿宇,只觉一阵眩晕,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一个长于深宫的黄口小儿,能画出这等堪比军事机密的地图?朱重八啊朱重八,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越老越没脸没皮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冯胜苦思冥想,眉头紧锁。
忽然,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劈入他的脑海——
‘三皇孙允熥……他的母族是常家!他背后是常昇!常昇背后是谁?是蓝玉!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朱重八这是在点我!他是在告诉我,蓝玉其心可诛,竟敢操纵皇孙,插手天家事务!’
‘他知我与蓝玉有旧怨,这是给我递刀子,让我找准时机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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