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朱允熥默默看在眼里。
醉翁之意不在酒。朱允炆今日这番表演,与其说是孝心突发,不如说是吕氏精心排演的一场戏。
他瞥见皇祖舒展的眉头,心中暗自叹息:“皇爷爷英明一世,但在天伦之乐面前,怕也是没有丝毫抵抗力。”
朱允炆见皇祖龙颜大悦,心中底气更足,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忙得不亦乐乎。末了,还细心地为祖父梳理头发。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手背,感慨道:“好孩子!你比你那些叔叔贴心多了。”
说着,目光扫过安静抄书的允熥,又落回允炆身上,随口问道:“允炆啊,这阵子在学堂,书念得如何?”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朱允炆垂下眼睑,露出几分羞愧:“孙儿愚钝,先生讲的经义太过高深。虽日日苦读,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未能尽数领会。”
朱元璋挑眉:“既然不懂,为何不多问先生?”
朱允炆忙道:“孙儿常向先生讨教。只是资质平庸,有些道理,先生讲解后仍不能透彻。”
朱元璋虽出身布衣,但酷爱读书,此刻见孙儿如此好学,不由生出教导之心:“是哪些道理绊住了你?爷爷虽不比大学士,或许能为你点拨一二。”
朱允炆心中暗喜,提出两个关于《礼记》《论语》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家里老人去世了,给老人发丧,是各种"礼节"重要,还是内心的"悲凄“重要。
第二个问题,是"义"重要,还是"利"重要。
朱允炆引经据典讲述自己的见解,显得很博学,末了向皇祖请教。
朱元璋抚须微笑:“允炆啊,你这些问题,问得是够刁钻,也确实是书本子里要琢磨的东西。
现在爷爷问你,一个穷苦人家,爹娘死了,连口薄棺都买不起,他内心再悲痛,这丧礼能不从简吗?
一个富贵人家,爹娘生前不管不问,死后却大操大办,这礼数再周全,又有什么滋味?”
他停下喝了一口茶,语气愈发沉稳:
“读书,不是让你死抠字眼,非要在‘哀’和‘礼’中间分个高低,也不是让你在‘义’和‘利’当中只能选一个。那是书呆子干的事。”
“咱是过来人。当年咱家里穷,爹娘哥嫂死了,连块埋身的地方都没有,那时候讲什么礼?心里滴着血,草席一卷也就是了,那份‘哀’才是真切的。"
“后来咱带兵打仗,跟兄弟们讲大义,也讲实在的好处,光画大饼,谁跟着你拼命?这就是‘义’和‘利’得结合起来看。”
“所以啊,读书的关键,在于明理,更在于会用。要把书里的道理,放到活生生的人间事里去看,去掂量。"
"就像做饭,米是好米,但你得知道火候,知道加水多少,才能做成能吃、管饱的饭。死守着米好不好,却做不出饭,或者把饭做夹生了,那这米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刚才引经据典,说明书是读进去了,这很好。但往后,得多想想,这道理该怎么用?用到百姓身上,是让他们更便利了,还是更麻烦了?用到朝廷大事上,是让咱大明更强了,还是更虚了?这才是真学问。”
朱允炆听得连连点头,不时附和“皇爷爷圣明”、“孙儿受教了”,显出虚心受教的样子。
老来教孙,是人生一大乐事,朱元璋也快活地大笑。暖阁内一时祖慈孙孝,其乐融融。
朱允熥一直埋首抄写,对这边的谈笑风生充耳不闻。
朱元璋问道:“允熥啊,爷爷讲的,你可听得明白?也来说几句。”
这一问正中朱允炆下怀,不等朱允熥回答,他便抢先笑道:“是啊三弟。皇爷爷讲解的这些道理,于我们立身处世大有益处。你若有什么不懂的,我们兄弟正好可以切磋。”
他这番话,一则是巩固自己好学聪慧的形象,二则是下战书——来,比个高低!
朱允熥一默如雷。
朱元璋笑呵呵道:“允熥,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你哥哥,他不会的,咱再给你答。”
一切照预想中进行,朱允炆心花怒放,等着允熥露出不学无术的丑态。
朱允熥这才缓缓放下笔,恭敬回道:“孙儿愚钝,方才听了个大概,其中精微之处,还需慢慢领会。”
朱允炆嘴角微翘,心说:“量你也提不出什么像样的问题。”嘴上却道:“三弟,学问学问,既要学也要问。咱们亲兄弟,互学互问,岂不妙哉?”
允熥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正好小弟近日读了点杂书,心中有几点困惑,请二哥赐教。”
朱允炆一向小瞧允熥,充起了大尾巴狼,拿出语重心长的腔调教训道:"三弟,杂书还是少看的好,要以四书五经为主,这些才是正经学问。"
朱化熥道:"二哥果然对圣贤之道深有研究,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请二哥赐教。“
朱允炆有些飘飘然,当着皇祖的面更不能露怯,便端起了架子:
“三弟但说无妨,二哥若知晓,必定知无不言。就算我不懂,不是还皇祖吗?天底下的学问,就没有皇祖不通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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