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在紫檀御案后主位上坐定,朱棣则坐在了御案右侧下首的梨花木扶手椅上。
宫人悄无声息地掩上殿门,将一室天家亲情与外界隔绝。
“北平今年农耕可还顺利?雨水足不足?”朱标身子微微倾向四弟,语气是纯粹的关切。
“回大哥话,今年比去年强些。”朱棣欠身作答,"三月里下了几场透雨,桑干河的水涨了不少,各卫所的屯田,苗都出得齐整。"
朱标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边地苦寒,民生多艰,你能将这些放在心上,父皇和我很放心。"
兄弟俩一问一答,说的尽是北平的风物与王府的日常,与寻常人家兄长关心出门在外的弟弟没有二致。
朱允熥静立一旁,目光在父亲与四叔之间无声流转。
眼前这幅兄友弟恭的画面,美好得近乎虚幻。
他深知,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为未来的悲剧埋下了最深的伏笔。
他悄然上前,从温炉上取过茶壶,双手稳稳捧起注满的盖碗,递到朱棣面前,动作恭敬:“四叔,您一路鞍马劳顿,请用茶。”
朱棣脸上漾起慈和的笑意,接过茶碗,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一遭,赞道:
“大哥,允熥这小子,几年不见,出落得这般俊朗沉稳了,真有你年轻时的风范。”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那碗茶递到朱标手边:“大哥,你嘴唇都干了,快先润一润。”
朱允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看,又是这一套。于细微处见功夫,谁能拒绝这般看似粗豪实则细腻的关切?’
他默不作声,再次沏好一碗,重新奉至朱棣面前。
朱棣惬意地呷了几口,看着眼前清秀沉稳的侄儿,那股子塞北养成的豪迈劲儿涌上心头,带着几分诱惑笑道:
“小子,怎么样,想不想跟着四叔到北平耍一耍?”
朱允熥眼睛配合地亮了一下,尽量像个真的被诱惑到的孩子,偷偷瞟了一眼主位上的父亲,嘴唇微动,没敢应答。
朱棣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嘿!看你爹做甚?男子汉大丈夫,天涯海角随便闯!四叔跟你说,咱那北平城,跟你这金陵城可是大不一样!”
他随即开始了绘声绘色的描述,脸上洋溢自豪与热情,眼神亮闪闪,手指虚点着:
“春天,咱带你去西山踏青,山桃花开得满山遍野,跟霞似的!”
“夏天,咱爷俩就去太液池划船,那莲藕又脆又甜,荷花香得能醉倒人!”
“到了秋天,嘿,那才是好时候!香山的红叶红得像火。四叔带着你去打猎,那野兔子,肥得很!‘嗖’一下从草窠里窜出来,跑得飞快!
这时候,你小子就得眼疾手快,搭弓、瞄准,‘唰’的一箭!晚上咱爷几个围着火堆烤兔肉,那才叫一个香哩!”
他越说越是兴起,仿佛已置身于那片广阔的天地:
“等入了冬,下了雪,那才叫一个壮观!整个北平雪白一片,咱就骑着蒙古马在原上疯跑,那马又高又壮,跑起来四蹄生风,贼带劲!
耍累了就回城,城里有个老倌儿,会拿面团捏牛儿、羊儿、马儿、骆驼,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你小子别光是傻笑啊?你就说想不想去?"
"四叔!侄儿想去!太想去了!"朱允熥面上适时地露出向往与惊叹。
与此同时,心底却泛起一丝嘲讽,‘朱棣,你这是在班门弄斧。不过老实说,我要是没有提前偷开剧本,我也会被你骗到!’
朱棣说得眉飞色舞,朱标在一旁却嗔怪:
"老四,你一回来,就将孩子们的心都勾野了。高煦在学堂里的淘气劲,活脱脱就是第二个你。如今你再这么一撺掇,允熥看着也动了心。"
朱棣则不以为然地反驳:"大哥,读那些文诌诌的死书有什么趣儿?摔打出一副好筋骨才是正理。"
兄弟俩笑语不断,殿内气氛融洽,连侍立在殿角的宫人也抿着嘴在笑。
朱允熥却清楚看到,父亲虽然笑得十分真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那疲惫,比梅雨季的湿气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更让他胆战心惊。
正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轻响。
乾清宫首领太监汪谨言躬身趋入,传达了皇祖父的询问:
"太子爷,皇爷让奴婢来传个话,问燕王殿下,明明己经进宫了,怎么还不过去?是不是等着人拿软轿子抬?“
几乎在一瞬间,朱棣脸上的笑意收敛殆尽,那动作,比川剧变脸还来得猝不及防。
他当即起身,朝汪谨言客气地还了半礼:
“有劳汪公公跑了这一趟。请代我回禀父皇,就说久别重逢,正与太子殿下叙话,一时忘了形,这就随大哥一同前往乾清宫觐见。”
朱标瞅着汪谨言走了,笑道:
“老四,你就先过去吧,莫让父皇久等。我这儿还有几封要紧的奏疏需即刻批阅,你先陪父皇说会话,我稍后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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